有那么一瞬间，城主夫人产生了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说错了话，令乔娘娘对她产生了杀意。

正当她感到不寒而栗之际，言知乔突然站起来，转身面对门口。

“真遗憾。”

她冷冷的丢下这意味不明的三个字，提步往外走去。

城主夫人跪坐在原地，近乎失神的望着言知乔离去的背影。

出了院落，言知乔避开所有侍女走到一处无人之地，缓缓抬起右手。

整个手掌还在轻颤着，皮下的血管也跟活了一样，不断往上鼓起。

言知乔垂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将手放下。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重新调整好心情后，言知乔提步往厢房方向走去。

刚走到半路，不料正好跟前来传消息的小厮撞上。

“乔娘娘，拜见乔娘娘。”

言知乔冷淡的“嗯”了声，正要继续走，又被小厮拦了下来。

“乔娘娘，城主大人让小的来传消息，城中愿意被超度的百姓都已经到了，不知您何时能过去？”

早点办完正事，大家也好早点出发。

言知乔刚要说她马上就去，谁知又有一侍女匆匆朝她走来。

“乔娘娘…”

到了她跟前，侍女连气都没喘匀就急忙开口。

“我家，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不知乔娘娘可有时间？”

瑜儿姑娘？

难道她也想求她？

言知乔轻蹙眉，本想直接拒绝，可看出她意图的侍女又抢先一步说道。

“乔娘娘，我家姑娘行动不便，否则她就亲自来见您了，拜托您，给她一点点时间就行。”

侍女唯恐言知乔会真的拒绝，急的眼泪都要掉了。

好在言知乔“善良”，点了点头。

“谢谢乔娘娘！”

侍女瞬间眼睛一亮，赶紧做出邀请的手势。

“乔娘娘请随我来。”

言知乔看了一脸无措的小厮一眼，提步跟上侍女的脚步。

“去告诉城主，我等下就来。”

“是。”

瑜儿姑娘住的院子跟城主夫人住的地方挨得很近。

言知乔到时，瑜儿姑娘正坐在茶桌旁边，侍女则在一旁烹茶。

一看到她，瑜儿姑娘就准备起身行礼。

“乔娘娘…”

看着她略显笨拙又有些缓慢的动作，言知乔平静的走上前。

“不必了，坐着吧。”

“多谢乔娘娘。”

瑜儿姑娘重新坐回去，又推了下身旁的凳子。

“乔娘娘，您也坐。”

言知乔不欲浪费时间，坐下之后直接问道。

“瑜儿姑娘找我有何事？”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了侍女一个眼神。

侍女一看，赶紧将煮好的茶倒进杯中。

第一杯先恭敬的递给言知乔，接着第二杯才送到瑜儿姑娘手边。

“乔娘娘，姑娘，茶水烫，请小心。”

侍女提醒完，便在瑜儿姑娘的示意下先行离开。

偌大的厅堂安静下来，只剩二人安静的坐着。

几息之后，见瑜儿姑娘迟迟不说话，言知乔微扬眉。

“叫我来又不说话，这是何意？”

瑜儿姑娘听完，似有些惭愧的微低头。

“乔娘娘，我阿娘…是不是在私底下求过您救我？”

谈及此事，言知乔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我就知道…”

瑜儿姑娘跟小孩儿一样咕哝了一句，下一秒居然笑了出来。

察觉到言知乔略带不解的目光，她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圣洁的容颜。

“生前，我们一家总是聚少离多，死后，爹和阿娘时常陪在我身边，于我而言，能多活这么久，能留在他们身边，已是莫大的幸运，万万不敢再奢望更多。”

她的态度很洒脱，有一种看透生死，无所畏惧的坦然。

言知乔看在眼里，指尖微动。

“你就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我能猜到，无非就是愿意为了我牺牲一切，哪怕是性命。”

说到最后，瑜儿姑娘摇了摇头。

“我是不会答应的。”

“为何？”

难不成她想死？

“因为她和阿爹不仅仅是我的父母，更是满城百姓的保护神。”

“我这人吧，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什么都不缺，也没怎么遇到过挫折和困难，以至于都长这么大了，还没有个正经的志向，更没有为这满城百姓做过特别大的贡献。”

“若用双亲中的任何一人来换取生机，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会被万千百姓唾弃。”

“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听着瑜儿姑娘不断贬低自己，抬高双亲，言知乔内心毫无波澜，并不为之所动。

“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瑜儿姑娘认真点头。

虽然容颜变得苍老了，可这些年她被双亲保护的很好，那双含笑的眼眸看起来明亮而温暖，干净又澄澈。

——和时刻都在伪装的她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但…

言知乔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恶意和破坏欲来。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嘴角却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想知道我跟你阿娘说了什么吗？”

瑜儿姑娘顿觉不妙，本能的绷紧背脊，但看向言知乔的眼神里又充满了信任。

“什么？”

“我跟你阿娘说，如果想救你，就得拿城主的命来换。”

眼瞧着瑜儿姑娘瞳孔骤缩，她又带着满满的恶意继续问道。

“在丈夫和女儿之间二选一，你猜，她放弃了谁？”

放弃和选择，两个含义相反的词，给人带来的冲击是不同的。

一个让人陷入绝望，一个给人带来希望。

饶是瑜儿姑娘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坦然的接受了现实，可在听到“放弃”一词时，心口还是跟遭到重击一样，升起一阵强烈的闷疼。

——没人会希望自己是被放弃的存在，尤其是面对最亲近的人。

在言知乔的注视下，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润起来。

可她并没有真的落泪，反倒在深吸口气后，迅速将那一秒泄露出的脆弱和难过给收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布满皱纹的脸上再度扬起明媚洒脱的笑容。

“阿娘放弃了我，就意味着她选择了爹，虽然我心中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高兴阿娘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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