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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半季花开36


36

  失去朋友,失去至亲,渐渐就会察觉,你失去了你自己。有时候我会嫉妒前排的向南笙和沈冰露窃窃私语,有时候我会嫉妒季琦跟别的班长相漂亮的女生互相问候。这些嫉妒给我下了蛊,我能够一整天不搭理季琦和向南笙并对他们施以白眼。每天早上向南笙在我桌角放一袋牛奶,那是他借机与我说话最频繁的时刻,而最近,他放下奶就走,仿佛他眼前看见的是空气。季琦学着我,也用胳膊托住腮,已经接连两天没跟我说话。对他来讲也算是好事,起码上课不再开小差儿,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

  “卢子琪找你,他在男厕等着。”我听见有人对佀光说,“他说你要不过来见你一次打一次。”

  佀光站了起来,就离开教室。我看了看季琦,即使在课间他依旧做着题,我又看了看前面的向南笙,正在与他同位谈笑风生。这几天谁也没搭理谁,我根本没有勇气先开口去寻求他们的帮助,而弟弟已经越走越远,心急如焚的我直接跑了出去。刚到走廊,上课铃响起,同学们急匆匆往教室赶,我却逆着所有人的脚步离开教学楼。

  跑到男厕,急忙刹住步子,那里好像不是我能进入的地方。我再次后悔,就应该叫着季琦向南笙帮助我。由于上课铃已响,四周空无一人,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厕所里卢子琪跟弟弟说话。

  “叫大哥。”、“敢打听王鸽的事?”、“打你左脸,你那右脸就得伸过来给我准备着。”

  安静了,不再有说话声,过了好几分钟,才又传出卢子琪的话:“敢还手,你还是欠揍。”

  有脚步往外走,我赶忙躲进女厕,在女厕门口向外望去,只有卢子琪一个人,他揉着脖子,走路的样子吊儿郎当。

  我知道刚刚他又打了佀光,不顾一切冲上来,拽住了他:“喂,卢子琪。”

  他率先用目光上下扫视我一番,令人浑身不自在,手从脖子上拿下来,那里一片血印,估计是让佀光打的。卢子琪歪嘴笑:“你是哪个班的?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拿下来的手指印着淡淡的血迹,我才理解看上去歪着嘴的笑容实际是疼痛导致的,我拿出纸巾,递给他:“喏。”

  “谢谢。”卢子琪接过纸巾后竟然对着我鞠了一躬,受宠若惊的感受,那一肚子的火活生生压了下去,刚刚心跳不已的紧张就瞬间飘散,此刻,在我眼里,卢子琪变成了弱者。这样的转变打消了我要臭骂他一顿的想法。

  “卢子琪,我是佀光的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他了。”轻声对他说。

  卢子琪抬起头:“他到处打听我女朋友,我能不教训教训他吗?”我甚至听不到一点张扬跋扈的语气,他像是一个忠于喜欢的女生又有责任感的男人。

  “是我让弟弟打听你和王鸽的关系,因为那次看到乞丐朝你求乞……”很长的一段话,我解释清楚始末缘由。

  “那你弟弟怎么不跟我说,我一直是以为他要追求王鸽。”卢子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等等,你打听我和王鸽干什么?”他微微皱着眉。

  我仔细打量卢子琪的五官,嗯,他很帅。

  “不知道。”我迅速回复给他这三个字,我哪里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生出了要让弟弟去打听卢子琪的想法。

  “你喜欢我?”卢子琪靠近我一步,皱起的眉毛修长整齐,棱角分明的脸廓像极了港台男明星。

  “喂,我是来问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佀光的!”我的声音大了一些,换来了他带有戏谑的笑。

  “你想做我女朋友?”他问。

  “才怪!”刹那间羞红了脸,那股卸掉的剧烈心跳又咚咚咚回来了,“你不是喜欢王鸽?”

  “她死活不答应我,她要好好学习。”卢子琪叹了口气。

  “呸,就和我不要好好学习似的。”我撅起了嘴。

  “我要是知道学校里有你这么可爱的女生,干嘛追王鸽,咱俩相见恨晚。”

  我好像是个很容易被情话打动的人,如果他说一见钟情,我会觉得他好俗,但是他说了相见恨晚。

  在两个几天不理我的男生和另一个愿意与我做情侣的男生的落差里,我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我考虑考虑,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几天离我远点,你也不能再欺负佀光,月考结束之后我给你答案。”

  情窦初开只是那一瞬间。

  下课铃响了,四十分钟过去了,时间的流逝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我赶走了卢子琪:“别让其他同学看见。”他背着身体抬手摆了摆,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又混杂在冲出教学楼的男生们之间,可卢子琪的一步一步仍然留在我眼眶内,犹如浩瀚繁星中的一颗,虽只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但他在此时此刻就是我心里的全部。

  “姐姐,你是答应做他女朋友了?我刚才全部听到了。”佀光的头发湿漉漉的,他看上去还好,起码比卢子琪脖子上一片血印要好多了。

  “你俩打架了?”我问弟弟,我说的却不是你挨打了。

  “嗯。”他点了点头,我猜佀光根本没注意到措词的变化,“打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他女朋友?”

  “我不希望卢子琪再打你了,毕竟,毕竟是我让你去打听王鸽的。”是啊,人总要找一个借口来圆谎。就在刚刚那段时间,是真的让卢子琪迷住了。

  “抓紧擦干净头发啊,当心感冒。”

  弟弟支支吾吾说:“我是真打不过那个王八蛋,他真有劲,还心狠手辣,按着我的头往墙上撞,我是真的不敢这么做,怕撞死人。姐姐,你看看我的后脑勺,拿水冲了老半天还是有点疼。”

  佀光的头上有个细微的伤口,他已经把那个伤口洗干净了,所以并不是很明显,看上去也不太严重。

  最后一节课,听到几个男生叽叽喳喳说男厕所盥洗池里满是血水,更有甚者说水龙头打开淌的水都是红色的。我回头看了看正在看书的佀光,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闭上眼,黏稠的血水缓缓涌过来,明明是卢子琪把弟弟的头都打破了,流了很多血,我没有目睹惨烈的画面就认为弟弟只是受了小伤,反而暗自责怪他挠红了卢子琪的脖子。这使我吓得惊叫一声喊出了声音。坐在我旁边的季琦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解盯住我看,讲台前的数学老师拍了拍黑板:“那个男孩你是不是惹乎你同位呢?”季琦张大嘴,站起来辩解:“没有。”

  “就你这个态度,能考前十就烧高香了。”数学老师悻悻说了一句,她还记得季琦曾说过要考第一名的壮志豪言,不由得加以奚落,随后继续写起板书,季琦罚站了整整一节课。

  连不怎么熟悉的同学都会问我一句发生了什么,季琦和向南笙却只字未提。

  距离月考还有三天,考个好成绩就成为最主要的事,原本说不想学习的佀光也收起了他挚爱的吉他,一遍一遍做着练习题。诚然刚开学的课程并不是很复杂,但从小学语数外三门主科一下子变成九门主科,知识点也并不是一个月就能吸收的。佀光刚背完了“板块与板块交界地带”的相关知识点,又拿出白纸默写几遍“如何评价秦始皇”的内容。我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伤口已经结痂。

  “还疼吗?”我问弟弟。

  “不疼了,就是总想抠抠。”他伸了个懒腰,和我闲聊两句,母亲推门进来:“大珺,门口你同学找。”

  我小跑两步,心想一定是季琦来找我了,到了门口,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同学。

  我很客气地问:“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卢子琪找你,他在你家楼底下。”说完男同学就跑了。

  回了屋,父母都在客厅,他们盯着我换鞋的举动,我连忙解释说:“同学在楼底下等我,说两句话马上就回家。”飞奔下楼,心里满满的畅快。

  卢子琪单手插在长袖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子零食:“我猜你就会下楼,喏,这是给你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我问卢子琪。

  “哈哈,我无所不知。”他的目光如同澄澈的湖水,说完这句话,微笑注视着我。咚咚咚,心跳又在加速了。

  “佀光的头让你打破了。”我生不起一点气,“不过还好,已经没事了。”

  他依然不说话。

  “那个,你脖子没事了嘛,还疼吗?”

  不说话。

  “我告诉你喔,月考之前不要来找我了,我想好好复习。”可恶,卢子琪你就直勾勾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就在这站死算了!

  突然他往前跃了一小步,从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扔下零食,挥着手跑掉:“佀晓珺,我想你……”

  冰凉的,柔软的,就像是一块贴进心里,卢子琪吻了我,白天与他相识,夜晚就住在我的梦乡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甜腻轻而易举就击溃了懵懂的我,天啊,我竟然喜欢上了他。

  我把那一大袋零食扔在门外,不敢提回家,不得不求佀光帮忙,于是弟弟呼唤着父母要他们到厨房看看是不是家里进了老鼠,我就趁机把零食提回自己的房间。

  一封信。

  应该说是一封情书才对。小心翼翼将信封拆开,看到卢子琪丑丑的字迹。

  “我爱你佀晓珺。”

  门在往里推,我慌忙把情书塞到枕头下,虚惊一场,是佀光。

  他看上去很严肃,对我说了句:“找你的是卢子琪吗?”

  我点了点头:“你要吃什么随便拿。”指着零食。

  佀光转身出去,我慌忙叫住他:“你不会要告诉爸妈吧?”

  “怎么可能。”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连忙拿出情书,把它撕碎。已经收到过很多情书,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它们,撕碎,免得让家长发现。

  撕完又有些后悔,将残碎的纸片收好,夹在某本用不到的课外书里。

  哪还有心思学习,我关上台灯,将铺满桌台的课本摞成一层,不远之处的零食堆反而成了杂乱的小负担。

  青春期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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