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出来后，楚世啓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老爷子正兴致勃勃地和薛天阳下着象棋，看他脸上的表情，恐怕这局要输了。

  楚世啓敲了敲门，道了句：“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不耐烦地回了句：“进来吧！”

  头都没抬一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坐这！”

  楚世啓原本想打完招呼就走，老爷子让他坐，薛医生又在，他只得装作听话的孩子，乖乖坐到他身边。

  老爷子一手摩搓着脑袋，皱着眉头拿着棋子不知道该下哪里。

  薛天阳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不急不躁地等着他落子。

  犹豫了半天，老爷子才放下棋子。

  薛天阳抿着嘴，看了一眼老爷子落子的地方笑着问他：“您想清楚了，就落这？”

  老爷子皱着眉，思考了一会说，“嗯，想清楚了，就落这！”

  薛天阳又问了一遍：“确实想清楚了？我可要开始动了？”

  老爷子一听，慌了，急忙将刚落下的“马”又拿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说：“等，等等……我再想想……”

  薛天阳笑着对一旁的楚世啓说：“看看你爷爷，每次落子都犹豫不决。往年他可是非常干脆利落的，怎么现在年纪越大，越纠结了呢？”

  楚世啓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自小他就很讨厌下象棋，对他来说，这是个费脑子的娱乐活动。

  与其干这种费脑子又毫无意义的事，还不如去酒吧喝几杯，找几个妹妹探讨一下人生。

  一般人下象棋，要想赢，必须在落第一步子的时候，就得预想到第二步，第三步。

  可他每次都只能看到第一步，根本不愿动脑去想下一步，所以次次都输。

  楚老爷子沉迷下象棋，小的时候，他总被爷爷揪过去陪着下棋。

  楚世啓不厌其烦，但也只能默默忍着。

  后来，楚世轩来了楚家，他倒是很愿意陪爷爷下棋。

  一开始还总是输给爷爷，后来，楚世轩的棋艺越来越精巧。

  爷爷总是在外人面前夸赞楚世轩，脑子聪明，思维活跃，有谋略有思想。

  之后，爷爷便缠着楚世轩陪他下棋，楚世啓也得了自由。

  楚老爷子皱着眉头，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落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次，薛天阳没有给他悔子的机会。

  “将军……”

  一个“车”上前，隔空“炮”拦截，小“兵”围堵，楚老爷子输得彻彻底底。

  “哎呀，不玩了……次次都输给你。世轩这家伙还知道让让我，你每次都杀我个片甲不留。”

  薛天阳挑了挑眉，一副迁就纵容的样子说：“我这是为了多锻炼锻炼您的棋艺，想让你稳稳心，别总是犹豫焦躁。”

  “下棋和人生一样，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越是想赢就越容易输。”

  薛天阳这番含沙射影的话，楚世啓听着有些别扭。

  他在一旁尴尬地笑着，一盘棋都能扯出这番大道理。

  果然，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说教，这些话，这些年，他已经听够了。

  薛天阳起身扭了扭腰，抻了抻手臂，说道：“老爷子，我得走了，医院还等着我回去呢！”

  楚世啓站起来，礼貌地问：“薛叔，  吃了晚饭再走吧！”

  薛天阳嘴角露出意味深长地笑：“不了，我晚上还有场手术，而且……你们应该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楚老爷子原本还低头研究棋盘，听到这话后有些不乐意：“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姐姐虽然没同意嫁给我，但我早就将她当成我老婆了。留下，吃了饭再走，住这更好。云溪苑地方这么大，有你住的地方。”

  薛天阳微微一笑：“好了老爷子，别闹了！我晚上真有手术，作为医生，我总不能把病人扔手术台上吧？”

  说完，薛天阳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老爷子看了一眼楚世啓说：“你替爷爷送你薛叔出去吧！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这盘棋，我倒要看看他刚才到底怎么赢的。”

  楚世啓应了一声，起身陪着薛天阳一起走出东厢房。

  走到车身前，薛天阳回过头来对楚世啓说：“世啓啊，老爷子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你和世轩一定好好孝顺他，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楚世啓压低嗓音说：“知道了，薛叔，我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那就好！”

  薛天阳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离开了云溪苑。

  楚世啓目送他离开，接着转身走向正厅。

  顾若卿领着允诺回了房间，刚才被楚世啓那么恐吓，若卿一直担心允诺的情绪。

  房间里，允诺一直抱着若卿，丝毫不愿意分开。

  顾若卿任由他抱着，双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尽力表现出平静镇定的样子。

  “允诺不怕，妈妈没事的。”

  楚允诺嘟着小嘴，声音细柔：“妈妈，大伯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凶？前几天他还给我买那么多玩具，还抱我，亲我。”

  看着允诺委屈的样子，顾若卿心疼不已。

  楚世啓那般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是在针对她，允诺的恐慌都来源于她和楚世啓之间的纠葛。

  她恨自己，因为她的原因带给允诺恐惧。

  顾若卿紧紧抱着他，不停说着对不起。

  允诺抬眸看着她，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妈妈不用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在允诺身边，妈妈永远都不需要说对不起。”

  顾若卿泪眼含笑，点着头：“妈妈知道！以后在妈妈身边，允诺也不用害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允诺突然“嘿嘿”一笑：“允诺不怕呢，允诺的爸爸是超人，超人会给允诺超能力，允诺就可以帮妈妈打坏人了。”

  顾若卿被逗笑了，她问：“爸爸这么对你说的吗？”

  允诺点点头：“爸爸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允诺需要他，他就会变成超人来到我身边的。”

  顾若卿的心口窜出暖意，一扫刚才所有的痛苦和委屈。

  她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低喃着：“是的，允诺的爸爸是超人，他不仅会保护允诺，也会保护妈妈的！”

  允诺乖巧地靠在顾若卿的怀里，小小的手像个大人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

  楚世啓在后院找了一圈，没看到顾若卿母子，便起脚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锁车的声音。

  楚世轩回来了。

  收回刚要踏上楼梯的脚，楚世啓回到正厅沙发上坐下。

  楚世轩匆匆走进大厅，脱下外套和鞋，喊了一句：“若卿，允诺……我回来了。”

  他压根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楚世啓。

  楚世啓冷笑一声，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呦，二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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