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火车站，路两边空荡荡的。

  八零年代初的时候，农村摆地摊基本放开。这会儿明面是不能的，但是偷偷摆地摊的，那可就多了。

  不像是后世，火车站外面都是商贩、小吃摊，这会儿你想吃点什么，只能拿着钱和票去国营饭店。

  虽然带的干粮还有，但早已经凉了、干了、硬巴巴的了。王婆子干脆咬咬牙，准备带一家子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来都来了，不享受一下，这辈子可能就过去了。

  王婆子不是思想顽固不化的人，很多时候她对自个儿人很大方，也舍得吃穿，也愿意接受新思想。

  “走，带你们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李香荷第一个响应：“娘！你也太好了吧！”

  良康安紧跟着朝王婆子竖大拇指：“奶，你真好！”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都很高兴。

  只有良海忍不住有点担忧：“娘，要不去医院再吃吧。先给我哥挂个号。”

  王婆子瞪了二儿子一眼：“来都来了，还怕看不了病？医院不会跑，医生不会丢！行了，该操心的不是你。”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国营饭店走，结果一进门吃了个闭门羹。

  “不好意思，没菜了！”国营饭店的服务员鼻孔朝天，虽然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很理直气壮。

  李香荷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不给票，凭啥不给我们做菜？这才晌午过了没多会儿，你就说没菜了？不想赚钱了是吧？”

  她是第一回见有人把客人往外赶。

  也不怪李香荷不理解，毕竟这是她头回来省城，虽说县城也去过，也有国营饭店，但是李香荷没舍得去啊！

  囊中羞涩，又扣又赖，只看看不掏钱。

  这回好不容易婆婆愿意铁公鸡拔毛，怎么能因为没菜不吃？不行，必须吃！过了今儿就没有这个店了！

  服务员是个胖胖的妇女，闻言翻了个大白眼：“呵呵，你们的钱和票可不在我兜里，没菜我能咋办？还能现给你们种出来？行了行了，要关门了！”说着就要推李香荷出去。

  良甜皱了皱眉，虽说她对七八十年代国营饭店的服务水平有所耳闻，但传闻不如一见，竟然这么恶劣！

  她忍不了了：“婶子，伟人可说了，要老老实实地办事。既然你为国营饭店服务，那你就要服务好人民。我们是来吃饭的，你跟我们说没菜，可我分明闻到店里有饭菜的香味儿，莫非你看不起我们老百姓？要知道你们吃的粮食，可都是我们乡下老百姓种出来的！”

  别说是这妇女了，就连王婆子都被良甜惊着了。这还是她第一回听良甜说这么大一长串话，而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中听？简直一字一句都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这可不怪她偏心了，实在是孙女是宝藏啊！越挖越惊喜了！

  “这，这...”妇女没有良甜这样好的嘴皮子，这会儿最怕的就是被人扣上各种帽子，万一因为这丫头几句话，自己丢了铁饭碗怎么办？

  能干这活的，就没有几个不中用的。当即妇女就笑的脸开花：“哎哟，我想起来了，后厨确实还有点菜，本来是给我们吃饭用的...应该有多余的，你们坐下吧，要几个菜？我给你们端来！”

  李香荷一屁股坐下，招呼大伙儿：“都过来坐啊！站那儿干嘛？”

  王婆子：“...”这个不省心的，有时候真让人羡慕，从来都没往心里搁过事儿！刚还跟人吵吵，这会儿又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这会儿大抵是真要关店了，上菜的速度超级快。良甜猜测，估计是把他们吃的菜均给了他们一些。

  九个人，四个菜。

  清炒白菜，豆腐粉条，拍黄瓜，还有一个萝卜炒猪肉片。上来一盘大馒头，不是白面，二合面的。

  这时候的馒头可不像后世那样蓬松，个个拿手里死沉，沉甸甸的，有嚼劲，吃着香！

  馒头是五分钱一个，收2两票。九个人也就是4.5毛钱，不到两斤的粮票。

  三个素菜，一个两毛钱。一个肉菜五毛钱。

  一共花了一块五毛五分钱，并三斤粮票。

  每份菜的菜量都十分感人，九个人绝对是够吃的。

  李香荷捏着筷子，第一个就要往肉菜上夹，结果被王婆子拦住：“素菜都随便吃，这个肉菜我来分！”不然，依照李香荷这样的性子，绝对有人抢不到肉吃！

  直接忽略李香荷不高兴的表情，王婆子用还没用过的筷子开始分肉片。

  一个人分两片，菜里面基本就没有肉了，只剩下零星几片，被王婆子分别给了四个孩子，还有伤患良山。

  剩下的只有肉末和萝卜。

  虽然每个人才分了两三片肉，但这时候不仅菜量感人，连肉都切很大一片，过个嘴瘾肯定不行，但不至于连肉味都吃不出来。

  一家子跟逃难来似的，筷子和筷子之间的厮杀，让后厨的人看的傻眼。

  当然，这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的，这种情况也属正常。但是像老良家这么有表演欲的，还真少见！

  吃饱喝足，忍痛付了钱和粮票，王婆子带着一群崽往医院奔。

  医院离得不算远，走个把小时就到了，所以王婆子一群人不打算花这个钱去坐班车。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出行工具四舍五入为零，就算有条件，都不一定舍得坐。他们早已适应走哪儿都腿着走的习惯，勤俭节约的好品质也是与生俱来的。

  “奶，到了。”

  省城人民医院。

  见惯了村里的瓦片房、石头房和土块房，猛一看到医院这种用白石灰抹过的砖头房，直观感受就是气派。

  再气派，也不想进医院。

  古往今来，对于医院，人们都是排斥的。毕竟去了，就意味着身体不舒服。

  身体上的疼痛，经济上的空缺，无不让人心塞。

  “走吧，去给你爸看腿！”

  进了医院门口，发现里面乱糟糟的。没有后世那么安静，虽然也写了禁止喧哗的字条，但很多人都是文盲，自动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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