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

  偌大的宫殿中陷入一瞬间尴尬的静谧之中。

  余生没控制住的悄悄抬头看了看天帝此刻的脸色。

  天帝神色淡淡，似乎没了气性和冷意，只是蹙着眉看向荧惑消失的地方。

  须臾，他侧头望向余元，微微挑眉，道：“烛微洞有丹炉？”

  烛微洞，南方火德荧惑星君之仙府。

  余元垂眸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你还不了解他？”

  烛微洞没有丹炉，荧惑也不会炼丹。

  天帝冷哼一声，旋即又淡淡道：“算他溜得快！”

  看完了好戏，余生心底有些唏嘘。没想到，三界之主、蓬莱帝君和五炁真君之一的火德真君私底下居然是这般相处的？！

  似有所觉一般，天帝转了视线又落回余生身上，余生连忙低头，佯装未曾察觉。

  余元眼观鼻鼻观心的道：“天帝，辰安她——”

  缓和气氛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帝已然抬手制止余元后话。

  “余生。”天帝语气莫名。

  “……”余生暗自咽了咽唾沫，未曾应声。

  “神鸟山为何会重现？”天帝道。

  掩在被褥下的两只手骤然紧握，指节渐渐泛白，余生不知该不该回答，亦不知如何回答。

  “神鸟山之下的阵法为何会破？里面的事物又去了何处？”见余生不开口，天帝神色渐渐不虞，言语间也染上怒意。

  余元突然插话道：“天帝，莫要多言。”

  这语气极为认真，夹着清晰可察的不赞同，天帝却是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冷哼道：“余元，事到如今，你还觉着余生什么都不知晓吗？”

  余元眉间一蹙，看向余生。天帝继续道：“余生，你可曾记得当初在西海东岸时，吾问过你什么？你又是如何答吾的？”

  余生自始至终的都低垂着头，也未发一言。

  天帝愈加不悦，厉声道：“如今，吾再问你一次。余生，地界祸乱一事可与你有关？”

  此一问落下，天帝便未再开口，只神色冷凌的看着床榻之上的余生。

  殿内又陷入一阵静谧之中。半晌，余生忽地低声一笑，带着自嘲，夹着悲愤。

  这问题她如何答呢？

  有关？

  她莫名其妙的去到地界，什么都不知道的卷进莫名其妙的祸乱里，她能向何处辩白？

  无关？

  怎会无关！差点儿摧毁地界的祭魔阵由她而启，她又如何全然置身事外？

  少顷，她缓缓抬头，一眼便见着天帝不悦的眼神，她也不惧，抿唇道：“人界现在怎么样了？”

  天帝神色骤然一冷，余元见势不妙，忙道：“放心，人界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些怨灵已然散尽，聚窟洲也还在。”

  余生看向余元，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旋即，她又直直对上天帝冷然的眸子，在这般目光下，开始将幽都和聚窟洲之事一一道出。

  从薛礼到祭魔阵，还有无数消逝的冤魂，再是姜邪，魔界尊主……所有事情，她再未有一丝隐瞒。

  故事不长，余生简明扼要的讲述完这些事。床榻前的天帝和余元似乎都还未回过神，脸上还挂着惊诧疑虑，却不知是因为哪一件事或者哪一个人。

  须臾，天帝蹙着眉头，不满道：“地界出事后，你为何未曾上报天界？”

  “上报？”余生挑了挑眉。她属天仙一等，且还是肩比神族的先天神体，同何人言明可用“上报”二字？天帝似也想到这茬，遂又换了个说法，道：“你为何不知会于吾？”

  余生瘪了瘪嘴，道：“我想告诉你来着，但是寻不到你。”她又歪头补充道：“天界盛会一个月，我都没等到你。”

  天帝抿着唇，确实无从辩驳。当初地界出事后，他忧心其他几处魔骨是否安全，便直接去往那几处地方走了一走，最后行至聚窟洲时，遇见异事他便停了下来，也未赶回天界。是以，在天界等了一个月的余生最后离开时都没见着他。

  默然片刻，他道：“那在聚窟洲和西海东岸时，你有数次机会告知吾，且吾还问过你，你为何不言？”

  其实余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若真要找几个理由，那就是：不想说，懒得说，太麻烦！

  这般原由倒是叫人啼笑皆非也嗤之以鼻，不知听着的人信是不信。静默片刻，她微微扬唇，缓缓道：“大抵是……不相信吧！”

  天帝一愣，余元也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

  这话一听，他们便知是何意。

  “你在怀疑吾？”天帝脸色有些难看。

  其实在场的三人都明了，这怀疑确实在理。地界和聚窟洲上发生的种种之事，能有那般修为、那般见识的人三界找不出一二，而天帝是最有可能之人，也无怪乎余生会怀疑他。

  余元打圆场道：“天帝陛下，辰安也是为三界安危考虑，她这般小心谨慎，也是极好的。”

  天帝视线扫向余元，冷冷道：“所以，你也是这般想的？”

  “自然不是。”余元连连摇头，忙表诚心道：“我与天帝陛下自上古六界时相识至今数万年之久，天帝心中所虑，我自是一清二楚。”

  这话倒是让天帝神色缓和了些，但面上依旧不虞，旋即他又看向余生，道：“那如今你为何又一一同吾道出？”

  “因为……”余生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余元，又想起那时莫玄同她提起天帝时似随意一般唤出声的称呼。她微微敛眸，直言道：“父君和莫玄都相信你，我自然相信。”

  不知这话里哪个字未曾说对，天帝和余元的眉头同时一皱，余生还未来得及思虑便听得余元语重心长的开口：“辰安，不得对魔主无礼。”

  “啊？”余生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对莫玄无礼了？

  “你怎可直呼魔主名讳？！”天帝先行开了口，眼神间夹着深深的不赞同和一丝责备。

  余生眉宇微扬，这便是无礼？

  嗬！这可不得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唤过多少次“莫玄”二字，而且……

  连叫个名字都是无礼，若是让他们知晓那些个她扒拉着莫玄干得其他事儿，那还得了？！

  在心里默了默，余生抿着唇没再去多做辩驳。

  话已至此处，之前刻意被天帝二人忽略的魔尊现世一事，此刻也不得不提出来。

  “魔主当真未殒？”天帝道。

  余生差点便信誓旦旦的点头保证下来，默然片刻后，她只是道：“他说他是魔界尊主。我又未曾见过魔尊，自然不知其真实性。”

  这话说得在理，天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倏尔看向身旁的余元。余元默契的回视，微不可察的同天帝点了点头。

  余生将天帝二人的一番反应看在眼里，随即便听得天帝同她嘱咐：“既然已无事，吾便离开了。薛礼与姜邪之事，吾自会处理，你无须多虑。此后，你好好养伤修行，莫要再乱跑。”

  “……”余生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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