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宫宇卧房内，较之方才余生离莫玄坐远了些。

  “我之前邀你来蓬莱，你不是说不来吗？”余生闷声道。

  莫玄眼神淡淡：“吾何时说过？”

  “呃……”余生动了动唇，无可争辩。确实如此，当初在聚窟洲时她邀请莫玄来蓬莱，莫玄只说过“不会离开聚窟”，并没说过其他。

  “而且……”莫玄再次开口，似是在犹豫，片刻后他终是道：“吾一直在蓬莱，何谈来，或去？”

  余生眼眸微睁，喉间有些发涩：“你……”她舒了口气，道：“所以，蓬莱确实有魔骨。”是疑问也是肯定。

  莫玄神色认真：“是。”

  余生深吸了口气：“所以，你是封印在蓬莱的这块魔骨。”

  莫玄微微皱眉，纠正道：“吾，只是吾。”

  “那我换一种说法。”余生有些心累，道：“那些魔骨都是你，同一个你，真正的你。魔界尊主没有殒落，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你现在这躯体只是从蓬莱封印的这块魔骨中分出来的一抹神识。”

  “……差不多。”莫玄迟疑着开口。

  “差不多？”余生扬了扬眉，道：“差不多是差多少？”

  “……”莫玄无声轻叹，抬手道：“这就是吾之本体。”

  “本体？”余生倾身凑近了些，细瞧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坐好，狐疑道：“这和之前好像也什么区别呀。”

  莫玄岿然不动，淡淡道：“之前也是吾之本体。”

  “啊？”余生讶然。

  “吾只要出现……”莫玄正襟危坐，对上余生的眼眸，认真道：“便是本体。”

  余生：“……”

  她可以肯定，这句话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许是察觉余生心有嘀咕，莫玄缓缓道：“吾诞于天地浊气，由魔气凝聚才成了魔族。自混沌初开，天地伊始，吾便存在，有世间万物，便会有吾。是故，吾出现便是本体。”

  “……”余生默了默，实在没想通这前后话中的因果联系。不过，她大概还是听懂了些，更是知道了莫玄的来历，便也不再多计较这些。

  她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道：“你的魔骨分散于各地，还有重重阵法封印隐藏，究竟是为什么？”

  莫玄郑重其事道：“今日，你便是想知晓所有事？”

  余生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你突然就这般出现，不就是没打算再隐瞒我了吗？”

  莫玄面无表情道：“吾是因你入了埋藏魔骨之地，才决定出来瞧瞧的。”

  “……哦。”余生一瞬间泄气，无精打采道：“就像之前几次一样呗。”忽地，她猛然瞪大了眸子，道：“你是说我已经去过封印魔骨的地方？”

  “……”

  “琼华岛？”

  “……”

  “那就是了。”余生自顾自的点着头，又道：“可那片假冥海我探查过，里面是是神力啊？”

  莫玄无奈轻叹，也不再隐瞒，道：“魔骨在琼华岛之下。”

  余生皱眉：“就在琼华岛之下？”她困惑道：“可我在琼华岛都已走过千年，更是时常住在那里，也没见你出来过？”

  莫玄骄矜道：“那处小石头堆也能算岛？”

  余生：“……”

  小石头堆？？？

  莫玄继续道：“吾所言，是真正的琼华岛。”

  “真正的琼华岛？”余生一愣，震惊道：“我常待的那座小岛不是琼华岛吗？”

  莫玄微微勾唇：“琼华乃是蓬莱最大的岛，便是另外三座主岛合在一起都不及它之一半，岂会是那处小石头堆——”

  “等等。”余生突然打断，疑道：“另外三座主岛？”

  “地榆、蛇桑和泽兰。”莫玄淡淡开口，倏尔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蓬莱四大主岛你不知道？蓬莱老儿连这都未曾教你？”

  “……”余生动了动嘴，还是未多做解释，只是谨慎试探道：“那……还有最后一个主岛是？”

  莫玄唇间轻启：“琼华。”

  余生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那——故子岛呢？”

  “故子？”莫玄眉头微皱，沉吟道：“未曾听闻。吾对蓬莱知之不深，只知四大主岛之名，其他并不知晓。”

  余生语气微急：“可四大主岛分明是地榆、蛇桑、泽兰和故子，地榆才是蓬莱最大的岛。”

  “如此？”莫玄眼眸微眯，旋即明了，道：“蓬莱老儿便是如此告知你们的？”

  “……”余生泄劲，瘪起嘴小声道：“就不能是你搞错了吗？”

  莫玄冷哼，道：“吾只会不知，不会错。”

  “……嗯。”余生彻底放弃挣扎。

  半晌，莫玄轻叹：“罢了。吾理解，琼华封印，蓬莱老儿如此说法也才能隐藏一切。”

  余生又道：“那现在的那座小琼华岛是？”

  莫玄道：“那只是琼华的冰山一角，是琼华的一部分。”

  余生了然。蓬莱一百零八座守护岛和四大主岛都是有记载的，若是无故消失一座岛，很容易便会被发现，所以才将琼华的其中一小部分留下，以免数目不对引起怀疑。

  而四大主岛具体是哪四个，外间知之甚少。便是有记载或传闻，旁人也会觉着是假的；或者就算有所疑虑，去琼华查探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真正的琼华岛到底是谁封印的？里面的神力又是谁的？”她道。

  莫玄煞有介事道：“不知。”

  余生：“……”

  莫玄解释道：“当初吾封印魔骨之时，琼华岛并未被封印。”

  余生微微皱眉，确认道：“所以，你只是将魔骨封印在琼华岛之下，并未做别的。”

  “嗯。”莫玄点头，道：“琼华有蓬莱老儿镇守，吾不会做多余之事。”

  神鸟山无人镇守，他才多做了些事，否则他不会多管闲事。

  “我父君？”余生挑眉，颇为不信任道：“我怎么总觉着你口中的蓬莱……呃，蓬莱掌管者和我父君不太一样呢？”

  莫寻轻哼，没有多做争辩，只道：“吾亦是此次苏醒才知晓琼华已被封印。”

  “苏醒？”余生微惊，纳闷道：“所以你一直在睡觉？睡了很多年？”

  莫玄点头道：“自魔骨入阵，吾便陷入沉眠。”他顿了顿，眼眸深沉，又道：“吾不会轻易苏醒，世间唯有你出现才能唤醒吾。”

  余生一愣：“我？”

  “嗯。”莫玄不以为然，分析道：“想必是那幕后之人知晓此事，是以才会将你引入局中。”

  “……哦。”余生怔怔回话。沉吟片刻，她犹豫着低声开口：“为什么……我能将你唤醒？”

  莫玄未正面应答，问：“你想知道？”

  余生：“……”

  废话！她不想知道的话，还问出来干嘛！

  莫玄又问：“蓬莱老儿可有告知你的来历？”

  余生如实道：“父君说，我是我天地灵气所化，偶然得他一滴精血生出灵识，便被带回蓬莱，然后因他自身仙力养了上万年，才有了灵智，修成人形。”

  “这便是你唤蓬莱老儿父君之因？”莫玄兀自偏移了重点。

  “……”余生无奈，但也只能乖巧的点头：“嗯。”

  “若是如此……”莫玄缓缓沉默。少顷，他一本正经道：“你应当唤吾父君，而非蓬莱老儿。”

  “……”余生摸了摸耳朵，确认没问题后，脸色骤然一变，“！！！”

  莫玄似有所感，贴心道：“你没听错。”

  余生：“……”

  莫玄神色淡然，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再隐瞒，缓缓道：“你非是天地灵气而生，而是——”

  “停！”余生连忙抬手制止。她脑中思绪转的飞快，些许猜测渐渐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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