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视了的赵王氏见夏亦姝如此模样，脸不禁沉了下来，似要与周遭的暗色融为一体。

  最后她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怒意，收敛神色，恢复平日和善的样子。

  她扬手对婆子们挥了挥，也跟在夏亦姝身后走出房门。

  ......

  夜色笼罩大地，贺府各处也点起了灯烛，幽幽灯光如细小的星子一般点缀在夜色中，给夜色添了许温柔。

  可有一处却与别处不同——这里灯烛亮如白昼，人人肃穆而立，空气中蔓延着紧张的气息。

  这便是老夫人的善芜堂。

  此时夏亦姝双膝跪在冷硬的地面上，头深深低垂，而碧芜和雀儿则跪在她身后，三人俱是一副姿态。

  老夫人坐在上首，身着淡色深衣，外罩一件月白宽衫，目光如利剑直直刺向跪着的夏亦姝，声含隐怒。

  “姝娘，你为何私自出府？”

  与老夫人想的不同，夏亦姝此刻却无比平静。

  她垂着眼，面容隐在乌压压的青丝下，声音听不出一丝慌乱。

  “回老夫人，妾私自出府是因妾想治好自己的嗓子......”

  老夫人重重冷哼一声，“治嗓子！难道府里的大夫不能帮你治吗？”

  “回老夫人，妾已看了府里大夫，但他们都说治不好，故妾一时猪油蒙了心，生了铤而走险的念头......”，夏亦姝依旧平静回答。

  老夫人见她如此模样，面上怒容更甚，她狠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怒斥道。

  “就算你有再不得已的缘由，这也不是你私自出府的借口！”

  “我看你也没有悔过的念头，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我狠心！”

  说到这，她的视线移至堂外，向早已在堂外候着的婆子们命令道。

  “来人啊！将这无视府规的东西拉出去，打上二十大板......还有她的丫鬟，也各打二十大板！叫她们助纣为虐，帮着她们主子瞒天过海！”

  听了这话，心神本就濒临崩溃的碧芜和雀儿直接栽倒在地。

  而候在廊下的婆子们闻得老夫人的命令纷纷走了进来。

  她们各个孔武有力，面上横肉纵生，将侍立在屋里头的小丫鬟们吓得面容失色。

  二十大板......

  虽听着不多，但执板之人却是这般有力凶煞的人物，而那姝娘子细皮嫩肉的，浑身上下皆是软肉，也不知这二十大板打下去还有人样否。

  故屋里的丫鬟们此时都对夏亦姝报以一丝不忍。

  正待婆子们打算将夏亦姝三人拖去外面时，却见夏亦姝上身忽而往下跪拜，额狠狠撞在地面，发出咚地一声响。

  她头朝着老夫人，开口祈求道，

  “老夫人，此事皆由妾一人所为，碧芜她们也是被妾所迫，还望老夫人能饶恕她们，将她们身上的杖责挪移到妾的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免惊呼出声。

  姝娘子这是疯了吗！

  她这是要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若老夫人真允了她的要求，那她岂不是要打六十大板。

  六十大板......别说弱女子了，就是一个壮年男子来了，估计也承受不住......

  所以姝娘子这是要一心求死吗？

  此时碧芜和雀儿也不禁呆怔在原地。

  她们未能想到主子竟然会做到这般地步，为使她们免于责杖，甘愿将所有责任揽于自身。

  一时各种说不清的情绪堵在心口，她们只愣愣地看向前方的夏亦姝。

  而老夫人也不由被夏亦姝此言惊住了，不过这惊里面更多的含着怒气。

  她薄唇紧抿，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匍匐在地上的人，脑海里渐渐浮现另一人的身影。

  那人也是如她一般这样刚性，最后竟为证清白撞壁而亡，惹得还在世之人念念不忘。

  深藏心底的往事浮上心头，老夫人的眼眸如渗了冰，变得寒意森森。

  她深深凝视着夏亦姝，冷声道，

  “好！既然你愿意承担所有罪责，那我便成全你......”

  “......把她拖出去打六十板！记住了！一板也不能少，若少了一板，那这些板子就补在你们身上！”

  话音落下，婆子心中一凛，忙不迭点头应下。

  而碧芜和雀儿两人也因此彻底回神，她们眼中出现急切，欲开口为夏亦姝求饶时，却见跪在前方的人已再次俯身，高声道。

  “谢老夫人成全——！”

  两个婆子见此赶至夏亦姝身边，打算一人扯一个胳膊，将她拖往外面。

  但还未伸出手时，便见眼前人已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躲过婆子的手，道，“两位不必动手，我自己走过去便是......”

  说完便转身朝堂外走去，那里已摆好了长条木凳，就等夏亦姝躺上去。

  两个婆子见夏亦姝不按常理出牌，不由茫然一瞬，她们小心地觑了眼上座的老夫人，见她面色虽暗沉如水，但也未出言责斥，便也不再犹疑，跟着走了出去。

  此时夏亦姝已趴在了木凳上。

  秋日的夜凉浸浸的，木凳放在外面，没过多久便被夜色的凉意浸透。

  夏亦姝脸挨在凳面上，颊面上的温度迅速流失，慢慢变得跟夜色一般凉。

  余光里两抹暗色从身边掠过，是婆子已到了身侧。

  她们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两个蒲扇大的板子，似是为吓唬夏亦姝，还在空中试着挥了几下。

  板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利刃割破肌肤，一声声环绕在夏亦姝耳边。

  其实还有其他的声音，似乎是有谁在低声哭泣，可夏亦姝此时无暇顾及，因她的心神全放在了身后的板子身上。

  这些婆子确实把握住了临刑前被施刑人的心思，不管之前再如何镇定，在板子即将落在身上那个时刻，内心都会生出恐惧。

  在前世时，她便经常在电视里看到被打板子的人往往一身血痕，虽清楚那是演的，但看到了仍不免心惊。

  听说，五十大板是成年男子肉体承受的极限。

  而如今等待她的却是六十大板......夏亦姝不禁想，打完了她还有命吗？

  一定是没有的吧......毕竟原主这具身子本就不太壮实，估计中途就会坚持不下去......

  想到这，夏亦姝眼前不禁变得一片模糊。

  她或许是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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