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黎静宸迎着女人躲闪的目光，第一次赞成了黎禹赫的话，

  “等到家人康复了，我们还等着您回来，孙姨。”

  黎静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掷地有声的味道。

  孙姨抓着围裙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忽然含泪笑道：

  “好，好……”

  可是那眼神里的不舍却逃不过黎静宸的眼睛。

  “好了，吃饭吧。”

  黎越鸿把拐杖交给阿威，之前那个陌生的女佣便十分熟稔的走过来，扶着老头坐到了主位上。

  “芬姐，今天你也跟着一起吃吧。”

  黎越鸿歪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孙姨旁边的座位，语气竟是难得的温和。

  大概是对这个新来的女佣很满意吧？

  “不了不了，我还得去收拾一下，让孙姨陪您就是了。”

  那个叫芬姐的中年女人连连摆手，满脸谦卑的退了下去。

  整个餐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都坐吧。”

  黎越鸿拿起餐巾铺到腿上，低垂着眼皮，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整理着边缘，一边微红了眼尾道，

  “芬姐心细，人也勤快，你就放心去吧。”

  “等到忙完家里的事，赶紧回来。”

  “这么多年，黎家不能没了你。”

  众人坐在座位上，听到老爷子带着些哽咽的嗓音，各自低着头不敢出声。

  就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气氛一度有些压抑。

  “老爷子您就少说两句吧，这饭还让不让孩子们吃了。”

  孙姨见状，连忙笑盈盈的把桌边的红酒开了，倒在醒酒器里醒着，悄悄转移话题道，

  “你们不知道，老爷子今天可是下了血本了。”

  “珍藏了20年的好酒，喏，拿出来了。”

  她指了指酒瓶上的标签，虽然她不懂，但知道一定很贵。

  “哎呀，就是的，干嘛都这副样子。”

  沈琬莉也很识趣的接过话茬，谄笑着看向黎越鸿，

  “爸爸把这么好的酒都拿出来了，咱们沾孙姨的光，多喝几杯。”

  “也祝孙姨一切顺利，早点回来。”

  “对对对……”黎曜钧和黎禹赫齐声应和着，黎静宸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只有黎循靠坐在黎静宸对面，事不关己的冷着脸。

  心里隐隐觉得可笑。

  眼前这一家人嘴上说着甜甜的客套话，关系却还不如他一个局外人。

  黎家人吃饭很安静。

  这个时候就更没人多说什么了。

  直到这一餐结束，也只有几句简单的闲谈，大部分时间都是餐具和碗盘之间轻微的碰撞声。

  黎静宸感觉自从接到黎越鸿的电话，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的。

  先是以为老爷子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后来又怀疑是他快不行了，通知大家来听遗言。

  最后发现既没有新花样，也没有什么遗言，单纯是是为了给孙姨饯行。

  可是……孙姨的神色却又有些异样……

  说了祝福话。

  喝了道别酒。

  老爷子精神不济，颤颤巍巍的先回了房间休息。

  黎循本就觉得无聊至极，见老爷子离开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走了。

  只剩下沈琬莉见黎静宸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打算。

  但是这么尬坐着实在难熬。

  只得用眼神示意家里两个不成器的男人，一起讪讪的告了别，也快步离开了别墅大门。

  黎静宸按时给霍渊回了个信息。

  看到碍事的人都走光了，才起身来到厨房里，对着孙姨压低声音道：

  “孙姨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女人原本在整理餐盘，手上一滑，那盘子便直直的掉落下来。

  好在黎静宸眼疾手快，直接将东西捞了起来，重新放回桌面上。

  微凉的目光却变得越发沉了。

  “啊，没有。”

  孙姨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逃避般的回过身继续手上动作，

  “家里实在是……没人不行。”

  是不是遇到事了，她也不知道。

  但是这女佣来了之后总是神神秘秘的，家里那口子又摔得蹊跷，让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却又仅仅是一种预感，没法对外人道。

  想来想去，只能试探着提醒道：

  “大少爷，……”

  余下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在黎静宸耳边说的。

  话音刚落，就见黎静宸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唰”的一下将大门拉开。

  只见芬姐恰好拿着擦布从房门外“经过”。

  见黎静宸打开了门，神色一僵，连忙微微鞠躬道：“大少爷。”

  黎静宸淡淡的看着她。

  那女人便满脸局促的双手绞扯着擦布：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没事，我正要走呢。”

  黎静宸忽然勾起唇角，对着她微微一笑，

  “孙姨走了，爷爷这边就要靠芬姐多多照顾了。”

  男人站在走廊的灯光下，算不上魁梧的身材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直压得女人抬不起头来。

  “大少爷您言重了。”

  芬姐的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堆起满脸讨好的躬身道，

  “我们能在黎家做事，哪敢不尽心尽力。”

  “……有芬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黎静宸挑着眉，字字句句都像是砸在人的心窝子上。

  见女人不敢看他，便对着孙姨眨了眨眼：

  “孙姨你也照顾好自己。”

  “我走了。”

  两个女人同时微微躬身，看着黎静宸从大门离开。

  待到孙姨再转过头时，却看到芬姐的脸色很难看，紧攥着擦布的指节因为用力泛起点点青白，眼底竟藏着一抹让人难以分辨的痛苦神色。

  ……

  城西的老街，就连路面都带着岁月磨砺出的斑驳。

  霞光洒落在门前。

  几个小孩在胡同里奔跑嬉闹。

  马路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正带着满脸倦色来回穿梭，周围并不繁华，却带着浓浓的烟火气。

  短短十天时间，晏海就在这条街上盘下了一家花店。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却能看到整个城市最美的夕阳。

  西城老街属于城中村，住得多是一些挣扎在最底层的老百姓。

  花店生意不好，给出的价格也很合理。

  不仅装修和花架省了不少，还连同存货一起盘给了他，只收了一点点钱。

  正式开业之前，晏海在街头发了整整三天的传单。

  或许是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赚足了女人们的眼球，开业当天竟然一度卖到断货。

  甚至还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买花只为了逗逗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帅哥。

  看他板着个脸，却目光微窘的逃避着美女们的温言软语，整个老街仿佛都回荡着银铃般的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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