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这些朋友都不傻，拿到药材单子后，马不停蹄赶回家，找到各自阿耶祖祖私聊。

  很快，几家人的药材仓库开始了大清点。

  “这一样药材咱家没有，但是青州黄家有，马上遣人去黄家商谈换药材的事情。二郎，你亲自去，切记不得透露分毫。”

  这样的场景三家都在上演。

  而且三家家主也悄悄的聚了一次，商定各家负责的药材品种数目。

  房俊是带着白素和姚宝宝进宫的。

  进宫之后，白素一句话没说，直接上手诊脉。

  “还好，发现比较早，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是病灶不能彻底消除始终是个隐患，如果陛下相信吾等，可将娘娘送至山庄暂住。”

  宫里虽然照顾娘娘的人多，但杂务也多，娘娘不但要管理后宫，还要替陛下的臣子们择机说话，身体不累，心太累了。

  加之她本就是抱病之身，还生育了这么多个孩子，把身体底子都弄垮了。

  陛下很心疼妻子，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给她进补，可吃下的多，利用的少，大部分都浪费了。

  太医们也很尽心尽力，只是，人力总有所不及。

  前一次白素就曾经说过，想要断了病根，必须得放下一切，好好调养个一年半年才能见到效果。

  但皇后娘娘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她放心不下公务，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可这次陛下下定决心让她好好养病，直接下旨让杨妃、阴妃代管宫务。

  又下令让诸王王妃轮番去后山陪娘娘说话解闷，更是把兕子和新城小公主打包送去给娘娘作伴。

  后山皇家别苑早就已经完工了。

  上次长乐公主和吴王妃暂住那地方已经拆掉，修建成了观景的凉亭楼台。

  而药田附近那一大片种满了桃花杏花海棠花，还有十几种四季花卉，将之打造成了一年四季皆有美景可赏的疗养胜地。

  小蛟更是用自己的身体和四爪，生生开凿出了一条暗河，把山顶上的泉水引下来，给娘娘修建了一个专门养鱼的小池塘。

  这里的水养出来的鱼，吃的是药材，喝的是雪水泉水，基本上就这么清蒸清炖，不用加额外的东西，都能算一道药膳了。

  “娘娘本就有风疾，又容易忧思过重，身体承受不了就会生病。放下事务是医治的重中之重。”

  姚宝宝说话更直接：“娘娘你是真不会想。你要是不保重身体，万一早早走了，你的孩子怎么办？你那些放不下的宫务还不得放下，到时受苦的还是你男人和你的孩子。”

  姚宝宝心思单纯，根本不懂看人脸色。

  她这话一出口，殿内的人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板下面去。?

  特别是几个品阶比较高的妃子，都坐不住了，齐刷刷起身跟帝后半跪下，请皇后娘娘务必保重身体，宫内的事务还得靠娘娘拿主意。

  房俊悄悄抹了一把脸，都不敢去看帝后两人的脸色。

  宝宝姐实在太能说了，胆儿还特别肥。

  连白素姐都不好直说的话，她张口就来，也没去看陛下那张黑得跟墨似的脸。

  晋阳本来站在九皇子李治身边的，听到姚宝宝这么说，小公主当即红了眼睛，呜呜的扑向皇后娘娘。

  “阿娘，兕子不要你出事，兕子要你好好的。阿娘，兕子陪你去治病，不治好不回来。”

  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也围了过去，个个都说自己要陪着娘娘。

  “好好好，陪着，陪着。阿娘答应你们，去治病，一定治好了再回来。”

  姚宝宝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她这会儿放心不下的东西，难道真病重了就能放下了？虽然治病要离开皇宫，可她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

  只要有心，想知道啥她还能有不知道的？

  再看看襁褓里还不会说话的新城小公主，娘娘终于答应去后山彻底的治一治自己的宿疾。

  次日，宫里搬运了不少东西往房俊的山庄。

  病坊也挑选了几个学得还行的少女，先送到宫中学习规矩，等学好了，就全部送至后山，负责照顾娘娘的日常起居。

  当然，也不可能全都换成这些女孩子，以前的宫婢还得留下，她们中愿意学习的也可以跟着白素和姚宝宝学。

  除开人手上的安排，陛下还往皇庄加派了人手，一来是护卫山庄进出通道。二来皇庄的产出直接送到山庄，供娘娘和陪住的小公主跟王妃们食用。

  正好白素已经把延平门外的土地买下来了，趁着这个机会，上禀陛下，在延平门外特设一个小镇，专供精怪妖鬼们居住。

  此处的管理受辖于长安县，为此长安县令还专程去拜访了房俊，讨要了些应对的法子。

  小妖们撤出之后，山庄后山空旷了不少。

  原本大和尚还想阻止，说那些妖鬼离开镇妖之地后恐生事端。

  房俊都懒得跟他叨叨，直接在镇口修建了一座道观，让玄都观派了老道长带几个有道行的弟子驻守此处。

  跟陛下那边的解释是，后山属于佛门镇妖之地，而玄桂镇则是道门镇魔之所。

  陛下一听就同意了。

  他本就觉得佛门过于势盛，一直在想法子扶持本土道教，只可惜那些道士个个都信奉无为而治随心所欲，是以一直没找到好机会让道门牵制佛门。

  房俊这一招来得很好。

  一东一西，一道一佛，平衡之势已成。

  大和尚还专门去找了辩机，想要让他择机说动萧老太君上言。

  萧老太君虽然信佛，但她的政治敏锐性还是有的。

  平素一些事儿可以替佛门说话，这事儿，她多说一句就会给萧家埋下大患。

  辩机很尊敬师父，但辩机也是个很纯粹的佛门弟子。

  更别说房俊还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修行之所，让高阳没办法打搅他。就凭这点，辩机也不想听师父的话，让房俊的计划落空。

  从辩机的修行之所离开后，大和尚叹口气，接受了现实。

  本来这事儿到此基本上就成定局了，谁都没想到，道观落成的那日，居然出了幺蛾子。

  道观落成那日，选的是端午当日。

  在道家的说法里，这日是五腊日，是地腊之辰，南方雷祖邓元帅圣诞，地祗温元帅圣诞，太乙救苦天尊下降，天蓬翊圣真君下降，真武下降的日子。

  道教认为一年中的几个腊日是良辰吉日，适合祭祀祖先和诸神以获得福佑。

  再加之娘娘身体有恙，道观便选在这日做法事，为娘娘祈福。

  本来很好的一件事，但在两车黑狗血和黑驴蹄子被送来后，道观住持气得差点当场骂人。

  一番追查之后，得知这些东西居然是高阳公主让人送过来的。

  这口气是梗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

  房俊得到消息后，敛去笑容，双目微红。

  气的。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诸位道长，用这些东西替高阳公主做一场驱邪法事吧。”

  敢在给娘娘祈福的法会当日送这些东西来，房俊都不知道高阳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还是拼死都要恶心他房俊一把。

  但问题是，道观又不是他负责管理的，被恶心的也不是他房俊。

  平白无故树敌，这高阳是越来越愚蠢了。

  清河带着几个年幼的妹妹在山庄后院陪着娘娘养病，房俊没让人打搅他们，转头去了长乐公主府上。

  高阳这事儿做得遮掩了跟没遮掩差不多，随便一查就知道是她干的。

  房俊当然不可能对着长乐公主说高阳是不是蠢到家了，只问了句，高阳公主莫不是中邪了？

  “她是中邪了，还挺严重的。

  长乐黑沉着脸点头，“我已经去信给三位阿姐，请阿耶在宫里修建一座佛堂，叫高阳出嫁前好好静一静心。”

  房俊沉默了好一会儿，问起高阳驸马张大素的近况。

  “我跟高阳之间并不是太亲密，想知道的话，得问问晋安和东阳。”

  话才刚说完，门房来报，兰陵公主求见。

  兰陵是带着驸马一起过来的，表情凝重。

  看到房俊也在，兰陵愣了一下，跟驸马对视一眼后才上前跟长乐见礼。

  “你也是为高阳而来？”长乐没让房俊回避，很直截了当的开口。

  兰陵看了房俊一眼，点头：“阿姐，妹妹能不能跟你单独说会儿话。”

  “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若是想为高阳求情，你不如直接去求阿耶。”

  兰陵咬唇，跪坐下微微低头，又斟酌了好一阵才开口。

  “阿姐，高阳她似乎有点中邪了。”

  “兰陵，你说话可要想清楚了，她高阳住在宫中，如何中的邪？”

  听到长乐的话，兰陵公主连忙俯首：“阿姐息怒，高阳她中邪并非在宫中，而是，而是……”

  兰陵再度看了房俊一眼，心一横：“高阳是在张家庄子上出的事儿。”

  “张家庄子？”

  兰陵驸马窦怀哲接过话，仔细说了下他俩知道的情况。

  “三日前，高阳公主说心中烦闷，想去散散心。张家的庄子在城东偏北，虽然不大，景致颇好。公主和张大素确定了婚约后，要去张家的庄子小住，张家自然不无不可。”

  张大素跟房俊不一样，他是个典型的文人，而且很醉心修史，其他事情并不多往心里去，跟高阳的婚事虽然不得他心愿，但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高阳一向喜欢文人，之前看不上房俊，就是因为房俊以前很痴肥，又不太懂文学，走的是武将的路子。

  虽然后来房俊的形象被扭转很多，但高阳这人比较偏执，一直更改不了房俊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所以两人见面就没有个平和的时候。

  改订婚张大素后，高阳着实安静了好一阵。

  大伙儿都以为高阳接受了张大素，毕竟张大素的长相人品爱好都很符合高阳一贯的标准。

  可谁知道，高阳居然还在暗中惦念着辩机小和尚。

  房俊听完窦怀哲的讲述后，无奈的扶额，心道，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但实际上，辩机根本无心高阳。

  严格来说，辩机心中只有他的佛和他的经文。

  之前在译场的时候，辩机就可以三日不食的翻译经文。后来移居到升平坊的佛堂，有了萧老太君的庇护，辩机更是专心译经和讲经传法，半点没有儿女私情的困扰。

  高阳这单恋，多少有点强人所难的感觉。

  “你说了半天，中邪的事儿，从何说起？”

  长乐没兴趣去分析妹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高阳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儿。

  给皇后娘娘祈福的法会，她送除邪的东西过去，那是什么意思？觉得娘娘是中邪了，还是觉得娘娘就是邪物她要除掉？

  到底不是从娘娘的肚皮里出来的，就养不熟。

  “今日这事儿传出来时，弟与张大素正好在一起，他当时很震惊，表情很难形容。弟追问了几句，他说了一句‘公主居然真信了那人’的话，之后就急急忙忙回去了。弟不敢耽搁，回家告知兰陵公主后，就来找阿姐拿主意了。”

  “那人？那人是谁？”

  “弟不知，可能要问大素兄才知道。”

  房俊抬手一击掌，“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今日之事闹得纷沸扬扬，陛下那边肯定已经得知情况了。俊来之前跟白素她们嘱咐过，不许叫这事儿惊扰了娘娘休养。所以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先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从内心上说，房俊恨不得高阳直接去死了算了。

  但从局势上看，若是公主真的出事，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他心里也还有个猜测，这个“那人”说不定跟之前袄祠的事件有关系。

  那件事调查到最后没有半点头绪，只能搁置。

  但房俊知道，那些妖鬼之类的东西，命大得很，特别是邪物，应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事情八成就是邪物借高阳之手来搞事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邪物和当年活人小妖祭祀的邪物是否是同一个。

  若是，必不能轻易放过。

  若不是，还得看看他们之间是否有传承在。

  总之一句话，这玩意儿，见之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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