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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石桥禅


县衙之上,范兵兵猛地一下跪在地上,上身向后仰,手中软剑向后在几个身穿衙役服的武行身上划过。

    “啊!”的一声惨叫,几人翻个筋头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咔!”陈硕拿着对讲机喊了一声,然后将刚才拍摄的镜头看了一遍。

    范兵兵龇牙咧嘴的在助手的搀扶下站起来,轻轻揉着膝盖。

    “好,过了!”陈硕喊了一声,几道信息出现在他的眼前。

    “人物完成一次导演,由于此次导演水平为优秀,技能:导演经验+10。”

    “……”

    不过他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看着面露痛楚的范兵兵问道:“兵兵姐没事吧?”

    “没事。”范兵兵虽如此说着,但看她走路一瘸一瘸的,显然不像是真没事的样子。

    “医生!”

    陈硕喊了一声又说道:“搭把手把兵兵姐扶到旁边。”

    几个现场的场务帮她助理将其扶在一旁的休息处。

    跟场的医生和护士也来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裙子裤子掀起来,去掉护膝露出通红的膝盖。

    刚才这个镜头,本来是要求上身后仰下弯,并没有要求她跪在地上。

    没想到她一下子没撑住,自己跪下了,陈硕看了之后感觉效果不错,又重新让她拍了一下。

    没想到两次都没掌握好力道,跪下的时候用力过猛了,把膝盖给磕红了。

    好在,医生看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喷些消肿的喷雾剂,休息一下就好了。

    而且,随着刚才的镜头拍完,今天的戏份也完结了。

    让人收拾东西开始转场,陈硕向范兵兵道:“兵兵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午的戏份我给你请个假。”

    “谢谢陈导!”范兵兵感激的道。

    陈硕点点头,又向她的助理交代道:“回去多喷些药。”

    随即招呼大家抓紧收拾东西,然后转场到一间破庙里。

    舒暢和杨骏逸两人早早的来到这里,正在沈平川的指导下,一遍遍的排着动作。

    “四哥、暢暢,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人看到他收了动作,杨骏逸道:“差不多了,暢暢的身体素质很好,拍起来绝对没问题了。”

    舒暢也道:“应该没问题了。”

    陈硕点点头道:“那行,不过待会拍的时候还是小心点,上午的时候,范兵兵就磕伤了膝盖,待会多注意点。”

    舒暢点头道:“好的,我待会一定注意。”

    杨骏逸倒是没什么,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还练武,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

    今天下午这场戏还是比较重要的,按照剧本的顺序,这是一个转折点,也是点明整个主题的一场戏。

    佛陀弟子阿难在出家之前,在道上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少女?

    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这少女从桥上走过。

    这是一则佛家故事,但在这里,却被陈硕化作了整部电影的一个主题。

    杀手细雨因为陆竹的一番话洗心革面退出江湖,寻求一段平凡的生活和爱情。

    这一场戏,就是讲的陆竹以自身之性命,来度化身处苦海中挣扎的细雨。

    不过,舍得舍得,有舍有得,陆竹舍了自身的性命,但也成就了自身的功德。

    细雨舍弃了自己,成就了新生的曾静和一份爱情。

    甚至就连江阿生,舍弃了过去的仇恨,也获得了一个圆满的家。

    这一场戏的难点看似在武戏,陆竹借比武弥补了细雨辟水剑法的缺陷,然实则这其中蕴藏的文戏才是重点。

    陆竹跟着细雨三个月,从一开始想要只是想要制止她作恶,慢慢了解她的内心,开始喜欢上了她。

    就像是阿难遇到少女后爱慕难舍一般。

    然而,当他看到细雨沉沦太深,难以拔度的时候,不免生了舍身成仁的决心。

    以自身的性命,唤醒了细雨的良知,给她套上了一层枷锁。

    当她从枷锁中明悟自我,重获新生的时候,就是两人功德圆满的时候。

    死前的陆竹,已经从破戒小爱,变成了大爱。

    看似以自身身死化石桥,甘愿承受风吹、日晒、雨打,只为让细雨在这桥上走过。

    实则也是以这小爱来引申出大爱,救得细雨一人,便是拯救日后可能被她杀死的所有生灵。

    同时也是拯救了破了戒的他自己。

    等陈硕到了之后,剧组又准备了一段时间,张毅谋也赶过来了。

    对于这场戏他同样的十分在意,想要亲自在现场指导陈硕拍完这场戏。

    一切准备就绪,等工作人员将外面的黑布放下来之后,正式开拍。

    在黑布的遮挡下,屋内就像是陷入了黑夜一般,篝火摇曳中,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有杨骏逸在,最好拍的无过于打戏,只需要简单的打一遍就好了。

    当然,动作戏说起来简单,但拍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硕之前演练的八招剑法,一直拍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完整的拍完。

    开拍前,他将舒暢和杨骏逸两人叫过来,交代道:“舒暢,你的任务主要放在武戏的部分,更多体现在对辟水剑法的理解上。”

    等舒暢点头后,他又对杨骏逸说道:“这一出戏,最重要的部分就在你的表演上。

    如何呈现一个自信、克制、洒脱而又慈悲的形象,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张导,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的,演好这场戏。”杨骏逸认真的点点头。

    他在这部戏中的戏份不多,就只有这一场。

    为了这场戏,他可谓是下了苦工了,在跟陈硕和编剧组的人经过多次讨论之后,他为了陆竹这个只出场了一次的人物,写了以一个五万字的小传。

    从他的出身来历,武功经历,再到他见到细雨后的种种变化,他都一一的设计了出来。

    如果说拿他写的小传加工一下,拍一部陆竹传,也不用费太多的功夫。

    随着陈硕和于博两人陆续的成为了影视两栖的大明星,他也有心想要往上走一走。

    他、张进、于博和陈硕四人陆续的加入周易以来,先是陈硕通过《穿爱》和《水晶之恋》声名鹊起。

    又陆续的参演了不少别家的电视剧,然后开始遇到张毅谋,演了《十面埋伏》,完成了电视剧到电影的过渡。

    于博在陈硕演主角的时候,演的都是男二,等陈硕开始演别家的男一的时候,他也开始演男一。

    后来也通过《七剑》第一次接触电影,又到这部《剑雨江湖》,完成了电视剧到电影的过渡。

    而他现在也走上了这条路,当于博不再需要电视剧男一的时候,去年他已经出演了《幻影神针》和《精卫填海》两部电视剧的男一。

    今年他想着通过《剑雨江湖》和《疯狂的石头》,也完成向电影的转变。

    等下一部由他演主角的电影开拍后,想来也能完成向电影的过渡。

    陆竹这个角色戏份是不多,但很有特色。

    如果演的好的话,他觉得甚至会比张进的戏彩师更深入人心。

    等两人准备了一番后,接下来开始拍摄文戏的部分。

    架好机器后,杨骏逸端坐在篝火前,一身朴素的僧衣罩在身上,颈上挂着一串佛珠,尚未剃度的短发只有寸许。

    他双目微阖,轻声道:“你有四招剑法没有学全。”

    舒暢一身深红色紧身劲服,站在他的身后,手持辟水剑指着他,冷冷的道:“是又如何?”

    “我担心日后,你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旦被他看出破绽……”

    话没说完,但平淡的语气中,却深藏着一抹担心。

    舒暢上前一步,“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不能再见你。”杨骏逸语气莫名的说道:“再过几天,我就正式剃度出家。”

    舒暢眼睛一睁,又向前一步,用剑指着他的后脑说道:“现在才说剃度,那你为何缠我三个月?”

    杨骏逸语气恢复平淡,说道:“今日别后,我将晨昏为你诵经消业,并求佛祖发愿,让你了悟能断。

    能断一切法,能断世间一切痛苦,脱离苦海,而登彼岸。”

    听着他以如此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舒暢的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恼怒,这是她以前不曾有的。

    她收起剑,向后退了两步,“能断?你断得了吗?哪家寺庙敢帮你剃度,我就把寺里的老少大小全部杀光。”

    说罢提剑转身就走。

    “且慢!”杨骏逸高喊一声,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起身转过来,看着她的背影。

    两人的情形跟刚才翻了过来,不同的是,舒暢一直有一种坚定的决心。

    而杨骏逸刚才的背影看似是解脱实则是躲避,而现在的面对看似是面对,实则是已经心生解脱之意。

    解脱自己,解脱他人。

    “今日,该让我消了此孽,了结这段缘。”

    “好,停!”

    等他说完台词后,陈硕高声喊道,瞬间拍摄结束。

    他冲着杨骏逸竖了竖拇指,说道:“四哥,表现不错。”

    杨骏逸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场地,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还沉浸在人物中,并不愿现在就脱离出来,接下来还有一场最为重要的戏份。

    陈硕也不去管他,和张毅谋将刚才拍摄的画面回放了一遍,看着镜头下舒暢和杨骏逸两人的表现,陈硕满意的点点头。

    陆竹和细雨的相遇是一段孽缘,本来陆竹是要剃度出家的,然而在剃度之前,他听说了罗摩遗体现身江湖并被细雨抢走的事。

    武功高强的他想要在剃度之前,为江湖消解这番杀戮,于是找上了细雨,纠缠了她三个月的时间。

    本意是想要从她手中拿回罗摩遗体,并劝解她不要再造杀戮。

    只是三月的相处,让他动了红尘心,让他在佛与情之间纠葛。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既然无法双全,那就两者皆抛,一切随缘。

    一声如雨水滴落水面的空灵声中,辟水剑刺进了陆竹的胸口。

    感受着冰冷的剑锋,杨骏逸展颜一笑,神态安详:“禅机已到!”

    他取下颈上的佛珠,说道:“若你能够放下手中的这把剑,离开这条道,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说罢,将手中的佛珠轻轻的放在了剑锋之上。

    舒暢将剑轻轻抽出,只是稍稍一动,锋锐的剑锋就将绳子割开,佛珠撒了一地。

    演到这里,杨骏逸仿佛真的融入了人物,有种超脱之感。

    胸口藏着的血包浸润了他身上的僧衣,在朦胧的火光之中显得有些幽暗。

    在化妆师补妆后,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很安详。

    语气因虚弱而显得有气无力,但却并不显得急促。

    “把罗摩遗体送到南京云何寺,交给主持师父见痴和尚,遗体的秘密是……”

    话没说完,头颅就缓缓垂下,溘然长逝。

    “啪!啪!啪啪啪~”随着陈硕鼓掌,其他人也纷纷鼓掌。

    刚才杨骏逸的表演,确实是已经达到了张毅谋所说的自信、克制、洒脱,而又慈悲。

    杨骏逸站起身来,闭目站了一会,这才睁开眼向陈硕问道:“怎么样,刚才的表现?”

    “很好。”张毅谋起身冲他竖了竖拇指,点点头说道:“刚才的表演很有层次感,达到了我说的要求。”

    “谢谢张导的夸奖。”杨骏逸来到两人身边,有些腼腆的说道:“多亏了张导这段时间的教导,我才能有现在的表现。”

    “张导,那我的表现呢?”舒暢也笑嘻嘻的问道。

    “你的表演很有灵性,也愿意去钻研。”张毅谋先是对她的表演表示了肯定,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以后表演的时候,要多些自信。”

    “自信?”舒暢有些茫然的说道:“我的表演不够自信吗?”

    “我说的自信不是你对于角色理解,对每场戏的表现的自信,而是你自己,要对表演这条路多些自信。

    我能够感受的到,你对这个角色、对每一场戏钻研的都很深,但你缺乏一种对艺术的自信。

    你应该有一种,我能够凭借表演,获得一切的信心。

    没有这种信心,你的表演总是有中局限性。

    虽然不耽误表演,但对你更进一步的深入角色没有好处。”

    张毅谋是会调教演员的,这部戏他不用承担最主要的压力,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指导大家的表演。

    于博、舒暢、杨骏逸等人都曾受过他的指点,这些指点是他们拍摄这部戏,除了名气之外最大的收获。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戏的经验,而是日后对于表演,对于自身事业都是一种增益。

    当然,陈硕也是如此,在拍摄的时候,一直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一切。

    拍完这一场戏之后,成长的不光是杨骏逸和舒暢,收获最大的还是当属陈硕。

    这场戏可谓是张毅谋手把手的在教他如何导好一场戏,从导演、从艺术呈现的角度给他树立一种电影理念。

    一部电影好不好,拍的人最清楚。

    就像当初张毅谋拍摄《英雄》时一般,在开拍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故事的不足。

    然而,由于当初他承载着太多的压力,一旦开拍就容不得他们再进行大幅度的修改了,只能将错就错。

    当拍《十面埋伏》的时候,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想要在前期的准备阶段尽可能的做到完善。

    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一直到开拍的时候,整部电影都没有彻底的定型。

    甚至开拍了还出现梅彦芳差点无法参演的情况,最后参演了却又不免对剧本进行了修改。

    两部戏的拍摄给了他不同的体验,也让他在其中摸索了一些经验。

    商业电影需要精密的准备,但由于他本身对于艺术更加的感性,让他无法进行这样精密的准备。

    就算有所准备,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打乱计划。

    等晚上回到酒店后,张毅谋和陈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窗外的明月,心有所感的说道:“陈硕,你觉得怎样做,才是一个合格的导演?”

    陈硕想了想,摇摇头道:“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吧,我觉得这个事是没有一个定论的。

    有的人掌控欲强,认为导演才是一部电影的灵魂,所有的演员、道具、幕后,甚至是投资人,都是他实现自身想法的工具,想要让他们严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呈现。

    有的人认为艺术是灵感的碰撞,只需要在特定的地点,投入特定的人和事物,就能衍生出精彩的故事。

    也有的人认为,我拍出来的故事,是要让人看了能乐,那就是一个合格的好的导演。”

    他看向张毅谋问道:“张导,觉得自己是哪种导演。”

    张毅谋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掌控欲强的导演,什么安排都想让大家按照我的想法来。

    然而,实际上我却做不到这一步。

    一来是我自身能力不足以完美的掌控一个剧组的方方面面,二来,我其实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势。

    我刚才教小舒暢,要有对艺术的自信,不过我发现我现在好像正在失去这种自信。”

    陈硕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或许,张导你可以学学今天的四哥,适当的放弃一些纠结的部分,让它顺其自然的发展。

    张导觉得,是拍《英雄》、《十面埋伏》累,还是拍《剑雨江湖》累?”

    “拍《十面埋伏》的时候,是最累的,《剑雨》是最轻松的。”张毅谋笑了笑说道:“不过要说最开心的,还是在拍《红高粱》的时候吧。”

    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月亮,说道:“那个时候,心思是最纯粹的时候,就像你之前拍《十面埋伏》时一样。

    或许,等拍完这部戏,我该去找找初心了。”

    陈硕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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