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滔等候片刻，突然一团黑烟从地上腾起，烟雾散去，现出一个高大又干瘦的身影，正是鬼帝萨旦。

  萨旦身后也有几个鬼族侍卫，其中之一是白衣。白衣追杀了后羿那么多年，如今后羿长大，相貌发生变化，她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萨旦以鬼族真面目现身，没有用“画皮术”伪装。在不必伪装的地方，他懒得伪装，毕竟伪装也挺麻烦的。

  但见萨旦稀疏几根灰色头发垂肩，面如白纸，眼窝空洞，利齿外露。看上去像一个死了不久、腐烂一半的尸体。

  总之，荒郊野外遇到他，一定被他吓死。

  皋滔平生很少见过鬼，更少见过鬼的真面容。尽管有后羿在身后保护，他心里仍然掠过一丝胆寒，身体不由往后畏缩。

  萨旦首先说话：“本王先恭喜皋滔陛下，夺得皇帝宝座。你居然能够绝地逢生、反败为胜，不仅寒促没有想到，也令本王十分意外。连日来，寒促都在哭泣痛悔，后悔当初怀一念之仁，没有杀了你。”

  “他一个家奴，竟然偷得国家极权，还有什么后悔？他应该庆幸，遇上我爹那样的糊涂君王，给了他钻营的空子。我也曾有过扼杀他的机会，只是没有狠下心来。”皋滔说。

  “好吧，寒促已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陛下才是冉冉新星，值得瞩目。”

  鬼帝说时，朝皋滔走近。伸手要拍皋滔肩膀，表示友好。

  但见那只“鬼手”皮如枯树，指甲却像匕首般锋利。

  吓得皋滔手按剑柄，身体直往后仰。

  后羿立即上前一步，伸臂挡住鬼王：“请保持距离，大王。”

  鬼帝尴尬一笑，收回手掌：“哈哈，既是谈判，就不必如此戒备。本王真要杀你，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

  “既要谈判，应怀赤诚之心。你若使诈，伤到陛下，我会直入地府，打到你的鬼王大殿。”后羿说。

  “哈，口气不小。你就是杀怪英雄后羿吧，别以为自己杀死过一头封豨怪兽，就是天下无敌。”

  “我不需要天下无敌，也誓要扫尽为害人间的妖魔鬼怪。”后羿凛然道。

  “大王，咱们还是直入正题吧。亿万年来，阴阳两隔，人间与阴界互不侵犯，是天道和公理。鬼族人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遵守呢？”皋滔说。

  “什么最起码规矩？”

  “不要装糊涂，大王。一直以来，只有鬼跑到人间来害人，没听说过人跑到阴界去害鬼吧。最不守规矩的就是鬼族人。如今你们得寸进尺，直接将人间的领地占为己有，这是赤裸裸的侵略。大王应该明白，这是对天理的公然践踏，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什么侵略？我侵略谁了？”

  “怎么这么不要脸，还在装？临海村是人间领地，世代居住着人族。你居然长期占领，将之变成‘鬼村’，奴役那里的村民。我提醒大王，阴界的领土是在地表百尺以下。大王不会连哪里是阴间，哪里是人间都分不清吧？”

  “我看是你无理取闹了，皋滔陛下。我可没有强占临海村，是陆国朝廷跟我签订协议，公平转让给鬼族的。那里已经是鬼族合法的领地，你们不能出尔反尔，签过的协议不认帐。”

  “协议是寒促签的吧。寒促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内侍总管，他哪有权力拿国家领土作交易？他签的协议毫无律法效力，陆国新朝廷不可以承认。”

  “他签的协议没错，但他签的是老皇帝名字，盖的是皇帝玉玺印章，他代表的就是陆国朝廷。寒促有没有权力我管不着，我只认协议上的皇帝印章。”

  “名字是他仿写的，玉玺是他偷盖的，一切都没有经过老皇帝本人允许。我以陆国新国君宣布，寒促所签协议一律无效，请大王立即将协议作废。”

  “仿的也好，偷的也罢，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都与我无关。你说作废就作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那大王的意思，是不愿意归还临海村了，是吗？”

  “什么叫‘归还’，临海村已经划归阴界，就是鬼族人的领地，我的领地怎么归还给你？你要遵守契约，面对事实。”

  “你？你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皋滔气得语无伦次。明明自己是受害的一方，怎么变得理亏起来。

  一切都是被该死的寒促害的。

  想到寒促，皋滔忽然转变话题说：“我们先放下临海村的问题，来谈谈寒促。”

  “好，你讲。”

  “想来寒促是在大王手里无疑。寒促专权擅政、残害良臣、坑害百姓，是陆国第一祸害。今正义重返陆国，寒促必须向民众谢罪。鬼族不该干预人间事务，还请大王交出寒促。”

  “实不相瞒，寒促与本王颇有交情，他今有难，本王于情于义应当庇护于他。不过，世上并无真正的友情，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你我谈得高兴，交出寒促没有问题。”

  “何谓谈得高兴？”

  “当然是互惠互利，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好吧，我也不能只提索取，不提付出。要钱交换是吧，要多少你说。”皋滔让步。

  “钱是个好东西，但我现在不想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友谊。”

  “什么意思？”

  “我要和你做朋友，我们结成核心同盟。”

  “结成同盟要干吗？”

  “当然是称霸三界。我们先从灭掉水国开始，灭掉水国不就是你们陆国几万代的夙愿吗？你我同心协力，灭掉水国弹指之间。”

  “称霸三界，你可真是雄心勃勃。”

  “难道你不想成为人间唯一的王吗？”

  “不好意思，大王似乎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人和鬼一阴一阳、一正一邪，天然对立，怎么可能结交联盟？你见过羊和狼，能成为朋友吗？我跟你结盟，就是把脑袋伸进你口里，我还没愚蠢到那个地步。”

  “既如此，算我白跑一趟，你我没有什么可谈了。”萨旦表示失望。

  “谈与不谈，我要严正申明，你必须归还临海村，并交出寒促。”

  “不然呢？”

  “不然，只有开战，用武力收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害怕跟你开战？尽管放马过来，皋滔，本王告辞。”鬼帝准备离开。

  后羿觉得谈判没有结果，打算拦住鬼帝，不准他走。后羿一步迈到鬼帝面前，挡住去路：“大王，来一趟不容易，干嘛急着走？”

  白衣风一样迅速移身到后羿面前，挡住后羿，横眉冷对，准备动武。

  “怎么，要在这里开战打一场吗？”鬼帝望住皋滔。

  皋滔抬手向后羿示意：“让他们走。总之，该说的话已经说透。”

  后羿这才退后两步让开。

  鬼帝等人原地一个转身，一股黑烟冒起，接着黑烟渗入地下，鬼族人消失不见。

  人鬼谈判，宣告彻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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