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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人妖的命都如草芥,死了便是死了


天色渐晚,背着竹篓的采药人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奉上外出所获。

  在那青砖黛瓦、飞檐翘角的医馆门口,只见一位身形饱满丰润,生得张扬的美人儿,正叉着腰堵在门口,检查着采药人的竹篓。

  “你这懒骨头,出去一整天,就捡来这点破草叶,你告诉我这是天材地宝?!”

  “连着这么多天一点收获都没有,我养你是吃干饭的?”

  那美人儿声音雄浑霸道,出声斥责面前的瘦弱采药人。

  “虎医师,实在是……”

  采药人低着头,心情沉闷,他已经连着十日未能采到珍稀宝药,再这样下去,自己几乎都快要失去住在医馆的资格了。

  如今整个西荒,哪里都不安全,唯有混进虎医师的医馆,勉强能够保住一条小命。

  被称作虎医师的貌美少女,轻挑眉眼,旋即烦躁的摆摆手。

  “行了行了,先进去吧……”

  “天天养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废物,我这医馆都要赔死了!”

  那采药人闻言,枯黄的脸上露出一抹卑微,连连点头,“多谢虎医师。”

  虎医师看都不看面黄肌瘦的采药人,而是自顾自地看向今日采到的珍稀宝药。

  果然在这堆杂草中,能称得上宝药的都是少之又少。

  虎医师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正想将医馆大门别起来时,忽而又想起那名为白轩的少年郎,连续三日都没能安全归来。

  想到这里,虎医师的俏脸上露出一抹遗憾。

  那个叫白轩的少年,带着废了半条命的残疾弟弟,前来投奔自己。

  自己一时心软,将其收入医馆,并用白轩的卖身费用,保住了他弟弟白扶一条命。

  白轩虽然实力不济,采集珍稀宝药的经验更是欠缺,但他对弟弟近乎不要命的情感,令他采到不少珍稀宝药。

  他年纪虽轻,也算是整个医馆中表现不错的了。

  而如今,足足三日,那苦命的少年却仍旧没有回来。

  若是在今日夜幕降临前,那少年仍未回来,那便说明……

  蓦地,虎医师轻声叹气道,“好好的家伙,倒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虎医师面色怅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很快转瞬即逝。

  这年头,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命都如草芥,死了便是死了,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虎医师收拢心念,开始挨个整理诸多普通药材及宝药。

  然而,记忆中身着褪色青衫的瘦弱少年,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天色愈发昏暗,皎皎白月初升。

  在确认那青衫少年再也不会回来后,虎医师放下手中分拣药材的活,猛得起身,朝着身后的药柜走去。

  古朴的药柜,散发着浓郁醇厚的药香,虎医师拿出一朵赤红色的生血佛花,旋即又拿出其他几味药。

  她曾答应过白轩,再带来一味珍稀宝药,自己便出手,治好白扶的腿伤,使其恢复如常。

  事已至此,自己实该替其完成这一心愿。

  将珍稀宝药一一捣碎,淬炼其精华汁水,旋即将其置于火炉,凝练成丹。

  自古医丹不分家,尤其是虎医师这类鼎鼎大名的名医,炼制丹丸的本事自然不差。

  之所以选择消耗一抹真气凝练丹丸,是考虑到白扶的伤势,若有这缕真气摧动药力,能保其完好无损,全数恢复。

  就在此时,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悄然从窗子里溜进来。

  虎医师察觉到动静,头都懒得抬,径直道。

  “你过来,该不会又要让我回家吧?若父亲还有这等打算,还是劝他尽快打消这等念头也好。”

  说罢,虎医师全神贯注,将精力继续投入到炼制丹丸。

  那抹妖异身影却是眉头紧蹙,“小姐,西荒要出事了……”

  虎医师动作仍未停止,漫不经心道,“西荒乱了这么久,哪天没出事?!”

  “非也,帝城传来消息,狐族家主率领大批兵马,前来搜查西荒,据传那位给出的旨意,可是宁错杀也不放过。”

  “原本派来攻打西荒大将的白龙一族,须得全力配合狐族家主,不得托辞。”

  “小姐,家主命我带你尽快离开,我知道小姐心善,不忍看此民生涂炭,可如今紧要关头,即便是老爷都要护不住整个虎族……”

  虎医师身形一滞,手里的动作停止一瞬,旋即她很快恢复过来,继续默不作声,忙着手里的事。

  “小姐?小姐?”

  那虎族侍女谨慎问道,见自家小姐毫无反应,无奈的摇摇头。

  小姐素来如此,每次制药制丹,便是这等废寝忘食的模样,想必自己方才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小姐可没能听进去过。

  虎族侍女摇摇头,罢了,等小姐炼制完丹药,再说也不迟。

  “晴雅,抱歉,我不能走。”

  什么?!

  那虎族侍女当即瞪大眼眸,两颗浑圆的眼珠好似铜铃那般,俱是不可置信之意。

  “小姐,您不要命了?!这等关键时刻……”

  “我在西荒行医多年,岂能随随便便丢下我这医馆?!”

  “更何况,若我再离去,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族,才是真的没了生路……”

  被唤作晴雅的虎族侍女刚要出声,却被虎医师打断。

  “我意已决,莫要再言。”

  随即,铜色丹炉忽然发出震颤,旋即露出七彩光晕。

  丹成。

  一抹蕴含着精美纹络的棕色丹丸,呈在虎医师的手上。

  她径直离开厅堂,朝着采药人的住所走去。

  天光黯淡,那些山里刨食的采药人早已进房歇息。

  “嘎吱!”

  推开白轩与弟弟白扶的房门,入眼处一片漆黑。

  虎医师轻挥衣袖,点亮房中烛火。

  只见那面色苍白的瘦弱孩童,借着烛火看到来者模样,当即撑起双臂,挣扎着想要起身。

  “虎……虎医师,您怎么来了?!”

  “多谢虎医师收留兄长与我,兄长三日未归,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孩童声音怯懦虚弱,令虎医师鼻头一酸,她摇摇头。

  “你兄长寻来了珍稀宝药,我答应过他,要特意替你炼制疗伤丹丸。”

  “喏,这颗丹丸是给你的,直接吞服便好。”

  “服下后,可以活血生肌,断肢重生,之后就能同你兄长那般,无须终日躺在床榻。”

  那孩童并未关注虎医师手中的丹丸,而是追问道。

  “虎医师,兄长他……是不是出事了?!”

  虎医师一怔,她忽然意识到,白扶不是不谙世事,兄长三日未归,定能猜到其凶多吉少。

  但对于她来说,亲口将这等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对这位本就凄惨无依的孩童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白扶,你兄长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你的腿伤能够痊愈。”

  “这丹丸是由生血佛花及几味珍稀宝药研制而成,价值不菲,你不该浪费。”

  说罢,虎医师将丹丸放在床头,随即转身离去。

  白扶看着离去的虎医师,旋即又看向那颗名贵药丸,泪水打湿眼眶。

  ……

  翌日。

  帝城援军,再度涌入西荒。

  狐三九已然褪去一袭裙装,取而代之的却是精甲重胄。

  白龙族族长却是态度谦卑,对着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老老实实汇报当前西荒的基本局势。

  “狐三姑娘,如今西荒局势混乱,西荒大将月衍青凤实力强横,乃是半圣之境,虽已身受重伤,但仍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如今民间更是掀起闻香教教派,那些信众手捧香炉,供奉神灵,竟也能一定程度上阻碍摩白武器……”

  “此外,西荒还有一位医师,人称虎医师,乃是天虎族长之女,收容大批人族难民。”

  “更有传闻,那月衍青凤昏迷不醒时,便是这虎医师出手替其疗伤,令其实力眨眼间全然恢复。”

  收到指令后,这位白龙族族长便不敢大意,即便面前的狐狸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然而其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毕竟,此女来势汹汹,率领足足一千具摩白武器,又是驸马爷钦点之人,岂敢怠慢?

  狐三九眉头紧蹙,随即耳朵微动,马车中传来细微的动静,乃是狐族家主吐血的声音。

  故此,狐三九不敢耽搁,当即快步上前,掀开紧闭的帘子。

  “族长,您怎么又……”

  狐族族长拿帕子捂着嘴,继续轻咳几声,“咳咳咳……”

  “无碍,三姑娘,去忙你的!”

  尽管狐族族长这般说来,狐三九仍旧敏锐的察觉到,那一方洁白帕子间沾染的猩红血色。

  狐三九面色一沉,忽而想起方才白龙所说,再度上前几步。

  “白龙族长方才说,此地有一位医术出神入化的虎医师?!”

  白龙族长点头,“正是如此,那虎医师在此地行医多年,医术出神入化,高深莫测,传闻就是丢了半条命,只要虎医师出手,她都能拉回来!”

  狐三九回眸看向紧闭帘子的马车,心中自然有了打算。

  那白龙惯会察言观色,瞧见狐三九这般模样,早有几分猜测,故此试探道。

  “狐三姑娘,可是需要虎医师行医治人?若是需要,老夫倒是可以帮忙引见一二~”

  狐三九心中微动,族中不缺天材地宝,然而大伯在得知二哥哥死讯的时候,便是一病不起。

  若这位虎医师当真是妙手回春、医术高超的医师,能让其出手替大伯诊治一二,自然是极好的。

  “如此,便谢过白龙族长了……”

  ……

  湖底秘境。

  此地正是荆武大陆临时的藏身之处,因其湖水的天然遮挡与阵法隔绝,此地很是清静安全,丝毫不会有旁人打扰。

  透过一抹湖蓝屏障,入眼则是一片世外桃源。

  这里本是道宗提前设立的藏身之所,故此群山环伺,仙雾缭绕,极其纯粹。

  如今,这里容纳了荆武大陆中四国的全数民众,及至达官贵人。

  在道宗印功长老的帮助下,如今的荆武大陆众人,已是改头换面,与先前截然不同。

  从雷劫中全数恢复的秦熹,已然重振心神,朝着湖底遁入。

  秦熹进入湖底秘境后,只见山脚下宽阔的场间,印功长老正端坐台上,轻捻胡须,侃侃而谈。

  台下四国民众则是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听其言。

  秦熹坐在一旁,跟着听了半天,发现印功长老正在讲他曾经蜕变自身病体的悉数经验。

  然而就在此时,忽而天际雷声翻涌,上空乌云密布。

  秦熹一怔,“有病吧?!这雷劫又找上门了?”

  正当秦熹想飞速离开此地,继续重返雷池,以免拖累此地时,却见印功长老大喝一声。

  “是谁要渡劫?!”

  陆令珏忽而抬眸,“启禀印功长老,正是在下,忽而顿悟,如今正是要渡地仙境……”

  印功长老当即喝退众人,“所有人,当即返回居所,切莫在此逗留,否则会被天劫强行拉入!”

  旋即,又对着陆令珏交代几声,“此方幻境瞒不住天劫,原本按照仙界规矩,尚需前往指定雷池方可渡劫。”

  “但尔等样貌异于常人,这般出去只会引起他人注意,反倒惹祸上身,故此,你便在此渡劫,莫要轻言放弃!”

  说罢,印功长老身形飞掠而出,朝着湖中居所遁去。

  秦熹见状,亦是如此,如今的自己可是仙尊境,若是不小心卷入陆令珏雷劫,对她来说可真是无妄之灾。

  天雷滚滚,蓄势而来,其间裹挟的汹涌怒意,径直砸穿湖水,劈向陆令珏的身体。

  当然,在外人看来,许是猜测湖中什么大妖正在渡劫。

  滋滋滋!

  陆令珏的体内传来令人恐惧的炙烤声,无数雷电恍若利刃,似乎在无情切割着其体内的畸形肉瘤。

  ……

  足足半日光景,雷劫终于退去。

  风平浪静后,众人这才缓缓从房中走出,一窝蜂拥上前去,查看陆令珏的情况。

  印功长老曾说过,雷劫是最好洗去自身畸形血肉的方式,经由雷劫淬炼洗礼,可以将肉身恢复正常。

  故此,来到此方秘境后,众人皆是终日苦修,期待有一天能够修行圆满,达到地仙境。

  而陆令珏,则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也是整个荆武大陆中,第一个渡地仙雷劫之人。

  雷云早已散去,原先宽阔的广场,此刻已被焦雷劈砍的坑坑洼洼。

  而陆令珏,已然洗去畸形血肉,彻底蜕变成一名真正的地仙境仙人。

  秦熹微眯着眼,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陆令珏,不再是格格不入经由仙门恶意改造的丑陋生物。

  而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念及此处,秦熹只觉欢喜,陆令珏此番举动。

  无疑告诉荆武大陆的众人,只要坚持修行,他们也能同陆令珏一样,摆脱小世界的诅咒,彻底脱胎换骨。

  被众人死死围住的陆令珏,兴奋之余,忽而感受到一道熟悉炙热的目光。

  她下意识回眸看去,却见那张朝思夜想的面容。

  “秦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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