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夜逃离了南疆，有了蛊虫的加持，即便马不停蹄行了一天一夜也不觉得疲乏，饿了只需路上杀几个小妖孽补充即可！

  后来他回到了鹤城，因为法力高强一时间名声大噪，很快便开始开山立派坐镇玄诚观，年纪轻轻便成了一派掌门，信众无数。

  巅峰时期，曾是皇家道场，受封于皇室。

  水盆里的画面模模糊糊，时而夹杂着一片漆黑，好似有什么东西不想被看见一样。

  待再次清晰，道玄已经年过半百，这是他正式收徒的画面，收了他认可的第一人，无云子。

  后来又有无虚子，以及关门弟子，无名子。

  每至深夜，他都难以入睡，思维越来越混乱，视线越来越飘忽，偶尔的夜里能听到他自言自语:“时间到了，放我自由……”

  是挣扎是束缚，他不肯放手！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偷偷潜入无云子的房里，扼住无云子的咽喉，将蛊种悉数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个新的身体，一个全新的融合，一个新的牢笼！想走，没那么容易！

  道玄憋着最后一口气吼道:“我要你替我守着这百年基业，非死不得出！”

  无云子就是从那天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蛊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碰见一个意志薄弱的人，会变得更好操控，更能随心所欲！

  渐渐的，它迷恋这种感觉，开始在遇见的人里物色下一个夺舍的人选，比如孟西星，比如乔生……

  直到被无名子和文英联手斩灭，所有的记忆戛然而止，只是画面再次回到了南疆，那一幕幕山清水秀，雾气氤氲……

  ……

  铜盆里的画面消失了，无名子站在铜盆前久久未发一语。

  无云真人跟着看完了全部，也默默不语坐到了桌旁，她在思考，开口会不会让无名子掐死她。

  也不知这道士能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无名子轻轻开口，声音里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显然打击不小。

  “额……那我说了，你得有个准备。”无云真人给他提个醒。

  “你可知那萧五郎是何人？”无云真人说道，见无名子无心回答，接着说:“他正是南疆的五通神，他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有道场，不久前我在下司镇就遇见一座，但是被他弃了快百年了。”

  “我以为是他性子乖戾，说跑就跑了，后来我才查到，原来他一百年前回来过，为的就是找他的蛊种，他知道道玄是鄂地人，却不知是哪里，便先回了下司。”

  “那座庙本不大，但香火还是有的，至少能查个消息，不过此事被道玄先一步得知了，从铜盆中看，他遇见萧五郎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五通神，但萧五郎追到鄂地的时候已经知晓了。”

  “他那时风头正盛，自不可能让萧五郎坏了自己的好事，所以就有了五通邪神，献祭少女之事，萧五郎扭转不了愚昧的百姓，一气之下彻底弃庙而去，让那里变成了一座荒地。”

  后来被有心人利用，还是白氏他们解决的的。这话无云真人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蛊种就这样在你师父的身体里，日益强大起来，后来你师父应该同万艳阁的徐开阳有往来。”

  他拿出来一枚紫铜色扶桑花钥匙接着说道:“这就是通往万艳阁密道的文牒。”

  “刚刚的三世镜里并没有这些。”无名子本想否认，可眼下他也不知道该信谁，但依然想解释一下。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你可看到三世镜里，有些画面很模糊，甚至漆黑一片？”

  无名子不置可否，也没给态度。

  “我觉得问题就在那里，”无云真人略作思索，“我曾见过你的师兄，也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跟徐开阳在西山汇合，上了洋车，却很快不见了踪影。”

  “我翻遍了整个鹤城都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踪迹，你师兄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行尸走肉一具，却依然能被徐开阳认可，你可能不知，但徐开阳身边有个老妖怪，虽然我看不清他全貌，但这份逼人的威压，我远远就感觉到了。”

  “他不可能看不出无云子的问题，所以他们必然不是刚刚开始有的往来，应该是认识多年了。”

  无名子听至此忽然开了口:“所以，你是为了进入他们内里，才拿了我师兄的身体。”

  无云真人没有辩驳，无名子深深望着他，许久才开口:“你却骗我说，你能救他。”

  无云真人微微低头看着桌面，好似这么利用眼前的人是有些不该，但他师兄本就救不活了，在被他师父灌入蛊种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希望了。

  无名子需要时间来消化已知的一切，他缓缓起身，将无云真人推出了门外，无云真人知他不想多言，也颇为配合地离开了。

  今日是十三，还有两天，就是他还去找徐开阳的日子。

  无云真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盘算，他曾经观察过，无云真人只有初一十五才会乔装去见徐开阳，这个时间不能乱。

  他边走着，边看着被月光笼罩的玄诚观，这座百年庙宇，看似风平浪静，谁知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这一夜，每个人都满怀心事。

  莫公馆里，白氏回顾这白天的一幕幕，越来越觉得文英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跟她把契约解除了。

  而她的根本目的，则是无云真人的身体，契约在身的她是没办法附体他人的。

  她需要这个道士的身体做什么？

  只是为了报仇？那为何不跟她联手，岂不是更有胜算？

  还是别有隐情？

  而书房里，莫定潭正在合计各个卷宗的信息，其中一行文字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

  那行文字从前他没能细细注意过，今天看来却觉得格外显眼。

  这卷宗说的是二十年前一个万艳阁青楼女失踪的案件，此女被找到时，人倒没死，但嘴里一直念念不休，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这一摞卷宗里，神志不清的人少说也有十个，有些很快就死去了，有些在衙门走失不见了踪影，所以又一个疯疯癫癫的，倒也不稀奇。

  她们这些疯傻之人，都说些什么“杀鬼杀妖”之类的话语，显然被吓得不轻，但今日，莫定潭再看向此女卷宗时，发现她说的格外长，别人都是一两个字，只有她是一句话。

  不由得再细看去，原本的“杀鬼杀鬼！人死妖杀妖！”忽然有了别的意味……

  这卷宗里，写的青楼女是粤地人，莫定潭早年跟随父亲做外务的时候，曾去过粤地，对他们的语言有些了解。

  虽然青楼女说话在中原待了多年，但有些字音应该是改不掉的。

  莫定潭将这行字抄了下来，重新断句。

  杀，鬼杀鬼，人死妖杀妖！

  如果这个“死”只是发音像“死”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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