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魏行实的谈判汇报，得知李存勖如此回答“祥瑞”受损的处理方法，刘守光大为恼火。

一怒之下，下令起驾。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棵一禾九穗的麦子，究竟什么样子。

另一个原因，是据说如果这个祥瑞被皇帝看了，那么这个祥瑞，就归属于这个皇帝。

本来说让给李存勖来看。既然他不在乎，那么就是朕菜。朕去看，也好给幽州城防一些精神动力。

冯道是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但是现在皇上要去看，他也只好宽慰自己，这个是祥瑞，不是怪力乱神。

只是，那片产生祥瑞的麦田，究竟在哪里？

居然没人说得清楚。

刘守光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孙鹤，明日之内，必须查清这片麦田，上报皇帝。

这就苦了孙鹤了，查了一天，人人都说听说过，人人都说不清这祥瑞究竟在哪里。

幽州城，毕竟是城市，只有荒凉边缘地带，有那么几块空地，老百姓闲不住，在这些空地是，种菜种庄稼。

嗯，咱们华夏的这个优良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刚登月，就打听月亮上能不能种菜？种庄稼收获会不会特别好？

但是就这么不算多的一些麦田，居然查来查去，都找不到那株一禾九穗的麦子。

已经未时了，在幽州城跑了一天的孙鹤，那是又累又饿，这都是其次的，主要是，陛下给的时间只有一天。

如果不能完成圣旨，那么这次皇帝要杀自己的话，真是无话可说了。

派人把冯道请来，把这种危局告诉冯道。

只能靠冯可道来救命了。

冯道了解情况以后，想了一下，马上有了个主意。

下令把御城营的马军调来三百匹战马。

孙鹤不明白什么意思。皇帝让我找嘉禾，你去调来三百马军，这干啥啊？

冯道看看左右，选择最小的一片麦田，一声令下，马军们冲进麦田，三下五除二，这片麦田就被彻底摧毁了。

冯道微微一笑。

“好啦，孙鹤老兄，这叫做死无对证。”

孙鹤叹了口气：“可是这片麦田，没有嘉禾啊。”

冯道真是哭笑不得。

“那请孙兄告诉我，嘉禾在哪片麦田？”

孙鹤真是气坏了。

“可道兄，我要是知道嘉禾在哪里，我还用请你来帮忙？”

冯道乐了。

“原来孙兄想知道嘉禾在哪里？早说啊。”

这时候一个小老头冲了过来，看着被马军糟践了的麦田，伏地痛哭。

冯道走了过去，扶起这个小老儿。

“老丈为何啼哭？”

老农擦擦眼泪才说：“禀告相爷，这片麦田，乃是小老儿谋生的唯一指望呀，如今悉数被毁，小老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冯道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

“老丈你来看过，这锭银子，足有三两余，你那麦田，哪能卖这么多钱？”

老奴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火焰。

“小老儿这田，若按今年麦子长势，也可卖到一贯多钱。”

冯道笑了起来：“一贯？不知谁肯出如此高价来买你这麦子？”

知道骗不过去，老农只好承认：“相爷，小老儿说句实话，若是卖得好，真能卖上七八百文钱呢。”

冯道不与他纠缠卖多少钱的事情。

“总之，下官给你这三两银，远远超过这片麦田的收益，是也不是？”

老农连连点头。

“那就好，你取了银锭，现在就返回家中，记住，不论何人问起，都说你不知道麦田为何被毁。若有人问你是否田中有嘉禾有祥瑞，你就说有。”

老农福至心灵。

“是啦，相爷，都在传说，幽州城中，有株嘉禾，说是一禾九穗呢。”

冯道看看老农。

“老丈，那嘉禾不就是在你田中吗？你不是亲眼所见吗？只是今天被马军踏毁，那株嘉禾，竟然也就此被毁，是不是？”

冯道手里拿着那银锭。

银锭在落日映照下，光彩烁烁。

人不仅仅见钱眼开，见了钱的时候，脑洞也会大开。

老农就是这样的。

“相爷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件事，小老儿谁都没说，但相爷却恰如亲眼目睹一般！是的，正是如此啊。小老儿这田地里，竟然长出一株九个穗的麦子，小老儿甚是稀罕，却也不敢轻易告诉外人，不料还是有那好事的，四处宣扬。不过小老儿行事谨慎，但凡有人来问，小老儿只推不知，所以，知道嘉禾就在这里的，只有小老儿一人，哦，现在还有相爷也知道了。”

冯道把银子递给老农，老农欢喜地紧紧攥住银锭，只听冯道又说：

“你适才这篇回话，本官喜欢的紧。你一定牢记，不论谁来问你，你一概如此回答，记住了？”

那老农连连点头，之后抱着那银锭，欢天喜地走了。

冯道转头看看孙鹤。

孙鹤一脸的不以为然。

“可道兄，你说这嘉禾，就在这片田里？”

冯道眯着眼笑，没有开口。

孙鹤想了半天，呐呐说道：“虽然，如此来说，可是欺君……”

冯道拍拍他肩膀。

“孙兄，你是个干才，当然瞒不过你。但是，你若说嘉禾不在这，你且寻来我看。”

孙鹤瞠然。

冯道又笑了笑。

“好啦，明日据实报与陛下，说不得，下官还能与你做个证见。”

果然，听说嘉禾已毁，刘守光是暴跳如雷，但是冯道一席话，却让他又冷静了下来。

“陛下，所谓天降祥瑞，必非凡物，自然来无影去无踪，哪能如同寺庙里的佛像，时刻供人参观拜谒？陛下，臣倒是觉得，这祥瑞忽然而来，杳然而去，才不愧这‘神物’两个字呢。”

刘守光叹了口气。

“只是朕始终不得见，自然心有余羡。”

冯道微微一笑。

“陛下既然是大燕皇帝，幽州产出嘉禾，祥瑞应于陛下，又有何疑？既然天意属意陛下，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犹如陛下天命在身，故此登基称帝。臣大胆请问，何处去看天命？所以，臣觉得，这祥瑞与天意，都是神器，都是可知而不可见的。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冯道说到这个地步，刘守光也只好怏怏作罢。

回宫的时候，刘守光好几次抬起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空。

到底有没有天意，天命，他也稀里糊涂的。

但是梁军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梁军来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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