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冯道说的，还是老一套。

“圣人，郭相临行之时，陛下赐之对联，内称‘能攻心即反侧自消’，臣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蜀地果然平定，敢请圣人下旨，上天有好生之德，请郭相莫要多杀无辜，以两川稳定为要。”

李存勖才听他讲完，又是一个不喜欢的人开口了。

王正言。

得知蜀地平定，王正言好像看见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滚滚而来，把他的国库填的满满当当。

“圣人昔日曾说，如果蜀地平定，自然有无穷财富滚滚而来，如今果然如圣人所言。那么，臣掌管的国库，好像能过好日子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眼里的贪婪却根本无法掩盖。

冯道并不关心国库怎么样，他在意的，只是蜀地百姓的安全。

“圣人，臣是担心，现在还有那么多藩国在等待归顺，他们一定很关心蜀主的下场吧？如果……”

李存勖打断了他。

冯道这家伙永远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听得多了，真是忍不住厌烦。

“如果它们真想归顺朝廷，那又何必关注王衍的下场？他们就不会看看李茂贞吗？哦，李茂贞老死了，那也还有高季兴啊！伐蜀之战，朕都让他做了个东南面都招讨！他不但安全的很，现在还总在想着夺取夔万忠峡四州呢！”

被皇上驳斥也不是第一次了，冯道才不在意呢。

把一纸文书交给张居翰，张居翰呈给皇上御览。

李存勖不知道是啥，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首诗。

正是蒲禹卿题写在成都大玄门的那首诗。

李存勖笑了。

真是无可奈何。

“下旨，着令废帝王衍举族入朝！哦，还有这个什么，蒲禹卿是吧，也一起送过来，朕要让他亲眼看看洛阳，看看新唐这个大国，究竟‘有识’还是‘无识’！”

散朝后回到坤宁宫，跟皇后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不是要动员皇后干政，而是告诉她，做好准备迎接那两位徐后。

皇后都乐了。

“圣人，那大小徐后，年轻时固然貌美如花，但如今已经年过四旬，官家还要将她们纳入后宫？”

李存勖也笑了。

“梓童！年龄不是问题！等他们家来了之后，朕看情况再做决定。朕是要借此告诉天下藩国，如果等到官军前来武力统一，那么这些藩国，不分姬妾珍玩，不论士农工商，都是朕的东西！朕就是要拿蜀国做例子，拿秦国做榜样，看看这些藩国，选择哪条路？”

反正，皇上就算把王衍的阿娘、姨娘给纳入后宫，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再不主动归顺，担心你们家女人的命运！

旨意很快到了成都。

没说的，蜀国皇宫里的金银珠宝，一律运往洛阳。

安重诲被委任为押运使，三个营的燧发枪兵尽数出发，押送财富车队，还有王衍全族。

车队在秦川驿过夜。看着绵延不绝的运财车辆，王衍的心情就像灰暗的天空一样，也是灰蒙蒙的。

真是心如刀割。

《阿房宫赋》怎么说来着？“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

输了，输得精光。

大徐后走过来，开导儿子：“衍儿啊，如今已经亡国，再多的财富也不能据为己有，都是他人之物了，有什么可惜？如今真正属于自己的宝贝，只有一样，就是性命。此去千里，务必小心谨慎，到了洛阳之后，更要放低身段，不可触怒圣人啊，切记，切记！”

唉，也只有听阿娘的了。

这时候王承修来了，来告诉一个绝密消息。

王衍也是佩服他了，都成了囚犯了，这家伙居然还能打听到消息，还绝密。

有些担心地看看阿娘和姨娘的车子。

绝密？不会是新唐皇帝想辱及母后吧？

倒是没那么惨。

不过依旧是绝密：李昪派来的一支精兵，居然抓走了新唐军的三个燧发枪兵！

蒲禹卿就在王衍身边，听说这个消息后，也是满脸苦笑。

跟新唐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还是头回知道，原来新唐军不是法术，是燧发枪，是先进武器。

王衍也琢磨开了。

“看起来，李昪可不愿归顺新唐啊。瞧瞧，人家来抓了燧发枪兵，摆明了就是要仿制这种杀人利器，就是要与新唐军对战啊。”

小徐后也是苦笑：“升州方面，看来是早有准备。大概是大朝会看了燧发枪兵，他们就有了这个想法，弄上几支燧发枪去研究、仿制。现在听说新唐用燧发枪兵打我们，他们马上派了一支精兵，无论如何也要抓几个人去。”

王衍问她：“姨娘，李昪他们，能造出燧发枪来？”

小徐后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升州那头，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差的就是技术。哎，那个圣人天子，咋个没想起来，人家会打他的主意呢。”

大徐后皱起了眉头：“你两个在说什么？现在是我们一家，要谨防人家打我们的主意！你们倒是好，替古人担忧！想想看，到了洛阳，那就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座城了！”

王衍摇头：“未必，母后你又想多了，如果新唐真要杀我们，还何必把我们千里迢迢抓去嘛，直接在路上哪个穷山恶水地方，杀掉就是了。”

一家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安重诲来了。

他接到了圣旨，要王衍和蒲禹卿两人星夜入京。

王衍只能服从。提出了唯一一个请求，就是带上王承修，但是被安重诲断然拒绝。

“王衍，你现在不是帝王了，还带什么太监！以为你是出巡吗？”

不过安重诲也怕路上出事，专门派了五百精骑保护王衍君臣两人。

王衍他们离开秦川驿的时候，遇到了李存勖的使者，也就是十来匹马，快马加鞭向夜色里疾驰而去。

使者先行一步，去告诉皇上，旨意已经照办。

安重诲又叮嘱了带队校尉几句话，才让这五百精骑出发。

大小徐后看着儿子他们绝尘而去，顿时心里完全空了。几十年了，儿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们，但是现在，却被夜色吞噬了。

唉，亡国之君，但愿不会被新唐的皇上吞噬了他。

大徐后忧心忡忡：“阿妹，我这个心里头，慌的不得了。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衍儿啊？能不能冷嘲热讽骂他一顿？”

小徐后微微叹了口气，没说话。

说什么呢？皇上如果只是骂人，何必这么着急把衍儿叫走？秦川驿离洛阳只有五六天的路程了，隔几天骂人就不行？这么着急把衍儿带走，她心里感到，很可能凶多吉少啊。

那个丑脸将军又来了。

亲自来邀请两位前皇后入席。

大小徐后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觉得诧异。亡国一来，饥一顿饱一顿，能吃点糙米饭就不错了。今天让我们入席？

两女的想法都一样。

不会是断头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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