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瑶清楚自己完了。

  她整个晚上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也睡不着觉。

  满脑子都是“朝朝暮暮”、“朝朝暮暮”、“朝朝暮暮”……

  从暮暮念叨到了朝朝，迷迷糊糊就看见了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早晨。

  “欢迎收听晨间新闻，我是主持人……”

  老式收音机里此时响起新闻的播报声。

  陈乐瑶这才想起，她居然一整晚都忘记了关掉收音机。

  别说关掉收音机了，她甚至连顾知书后面在节目内说的什么内容，以及听众来电环节，都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跟喝断片了似的。

  一晚上满脑子都是那两首诗词在脑中晃悠，来来去去，重重复复。

  她越是对自己说，陈乐瑶，你不能这么轻易地沦陷，不能轻易相信那个大骗子的花言巧语。

  转头就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响起——

  “如果有骗子愿意为你写出那两首诗词，就算明知他是骗子又如何呢？”

  两个小人在心中打架，打得是不亦乐乎。

  但陈乐瑶心里明白，肯定是后面出现那个，占据了上风。

  因为每次第一个小人出现的时候，她总是没等到那个小人的话说完，就很快召唤来了第二个小人，暴揍前者。

  是的，

  陈乐瑶很清楚，第二个小人，就是她潜意识召唤出来的声音。

  也代表了她内心之中的，某种倾向。

  她乐此不疲。

  但转头一看床头的闹钟，她就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心中再次浮现出很深重的幽怨。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要是今天出现了黑眼圈，看我揍不揍死你！”

  “坏人！花心大萝卜！死骗子！渣男！！”

  “睡觉！”

  陈乐瑶将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躺进去被窝之中。

  争分夺秒地抓紧上班前的最后时光，终于是睡着了过去。

  …………

  “早上好，乐瑶，我给你买了早餐，有你最喜欢的肠仔包和茶叶蛋，还有一杯豆浆。”

  秦俊像一尊望夫石一样矗在了电视台门口。

  一见到陈乐瑶的身影，就瞬间复活，腆着脸就迎上前来，笑得和门卫室拴住的小黄狗一模一样。

  “谢谢，我没什么胃口，你拿给其他同事吃吧。”陈乐瑶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憔悴的脸色。

  “咦，乐瑶，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失眠没有睡好？我刚好认识一位老中医，要不等周末休息，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

  “去看看调理调理也好嘛。”

  “谢谢好心，我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不劳操心，还有，秦俊……”

  陈乐瑶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有点紧张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她才继续道：

  “秦俊，你以后不要在门口等我了，我不要你买的早餐，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你这样叫别人看见了，影响很不好的。”

  秦俊目瞪口呆。

  他就是看准陈乐瑶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女孩，不懂得拒绝，这才死皮赖脸每天带早餐守在门口。

  美其名曰“同事情谊”，实则上他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一方面是打算用坚持感动陈乐瑶，另一方面也是“宣示主权”。

  告诉电视台里的所有人，陈乐瑶有人在追了，动歪心思的都掂量掂量清楚！

  这招果然好使，虽然陈乐瑶一次都没有接受他的早餐，经常喂了垃圾桶。

  但女孩也始终没好意思罔顾同事情面，叫他难堪。

  秦俊本以为靠着这种手段，日久天长，总有感动女神的时候。

  却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害羞天真的陈乐瑶，今天竟然罕见地一反常态，直接向他摊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两人的身后传来。

  “嗨，早呀，乐瑶，哦，还有你也在呢，秦俊。”

  顾知书的声音顿时让陈乐瑶和秦俊都心里一颤。

  至于两人颤的是什么，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你，知书，你，怎么还没回去睡觉？”陈乐瑶捂住嘴巴，惊讶问道。

  顾知书朝她眨了眨眼，耐人寻味笑道：“你这不也没睡么？”

  陈乐瑶顿时脸红得像枚熟透的苹果，转过身去，跺了跺脚。

  “要你管！”

  秦俊看见陈乐瑶这副娇嗔害羞的神态，心都碎了。

  仿佛有“咔擦咔嚓”的碎裂声在不断响起。

  “我在等你呢，昨晚有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准时收听我的节目？”

  顾知书特意走到陈乐瑶身前，坏笑着问道。

  “没空！”

  陈乐瑶再次转身，背对着顾知书。

  “害，我就知道，伤心了，我走啦。”

  “喂，你……”

  陈乐瑶听见顾知书要走，急忙转过身来。

  差点就和顾知书撞个满怀。

  只见这家伙满脸坏笑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在地下扎了根一样，哪里有半点是要走人的迹象？

  陈乐瑶顿时知道，她又被调戏了。

  咦，

  为什么要说又？

  没等陈乐瑶生气，顾知书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本笔记本。

  “喏，给你的。”

  陈乐瑶低头一看，只见笔记本的封面上，正是牛郎织女于鹊桥上相会的图案。

  女孩心跳瞬间好像空了一拍，下意识地就伸出双手，接住了笔记本。

  “这，这是什么？”

  “里面写的，都是昨晚我在节目里所说过的内容，整理过的，更清晰完整，我怕你太困了没空听直播，特意为你写出来了。”

  说完，顾知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东西给到你，我也就安心了，困啦，先回家补觉去了，下午见。”

  顾知书说完，就从陈乐瑶的旁边走过，迈着坚定从容的步伐，往大门外走去。

  陈乐瑶一下子就转过身来，看向顾知书的背影。

  青年双手插在裤袋里，惬意潇洒，步伐迈得从容不迫。

  陈乐瑶轻咬一下嘴唇，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笔记本，眼中柔情似水。

  忽然，

  她抬起头来，

  朝着顾知书的背影呐喊道：

  “喂，大骗子，其实昨晚我有听，都听见了！”

  顾知书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只是举起右手，在半空中做出一个离别的挥舞动作。

  不知是不是被陈乐瑶那一声喊叫惊到，门卫室里的小黄狗扯着狗绳跑了出来，对着女孩一顿狂吠。

  顾知书此时调转了方向，往土狗所在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临近，

  他伸出手指，

  威武霸气地指着小黄狗，呵斥道：“你再给我叫一声试试？”

  “汪！汪汪！汪汪汪！”

  “好狗！胆儿够肥，那我问你个问题，今年我的气运旺不旺？”

  “汪！汪汪汪汪！……”

  顾知书满意地点点头。

  “噗嗤！”

  身后传来了女孩如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一男，一女，一座保安亭，两条狗的画面，似乎在这个清晨定格，成为某些人永恒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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