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吭、吭……”

国王手中的剑不断地砍在黑雾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如鼓点般单调诡异的响动，成为克拉克讲述时的背景音。

伊柠还是有点怕，缩了缩肩，往乌鸦身边挨了挨，一手向下摸索，无比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司钺望了她一眼，目光下移，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

“……”神祇陷入沉思。

故事讲完，奥斯汀安慰地拍了拍克拉克的肩。

伊柠盯着那个在机械挥剑的国王看了一会儿，蹙起眉，“奇怪，按照你说的，当时国王自认为已经防守成功了，边域沦陷是一夜之间突然发生的事——那他怎么可能会为自己修筑这样一座地下陵宫呢？

如果说，这座陵宫是如今的极乐城的人修筑的，那……这么多年了，国王的尸身不应该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吗？怎么会像现在站在我们面前呢？”

殿内安静片刻，奥斯汀提出一个新思路：“或许是当年国王的追随者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尸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后来，这些极乐城的人为了牟利……就用国王的尸身来养这朵魔花！”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不禁拧眉敌视地望向殿外那位主管，还补充道：“我们在这座宫殿里面已经待了许久了，唯一遇到的危险也被挡了下来；可这位主管还是久久地在门外徘徊，不敢入内。”

说着，他直接抬高声音对色欲道：“怎么？是不是因为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所以才不敢出现在被你利用的国王面前？”

面对奥斯汀咄咄逼人的质问，色欲只觉得好笑。

“保存尸身？当年魔潮涌入城内，所有人都死光了，谁会为那个国王收尸？”

他这话是带着笑说的，语气随意。

克拉克顿时紧皱起眉，惊愕地盯着他。

不只是因为色欲口吻中对往事的熟稔，更是因为……细看的话，他的五官似乎和陛下有一丝相似……

奥斯汀哑然了片刻，刚想再说什么，忽地看见这位神秘的主管抬步跨入殿内。

……他走进来了？

就这么走进来了？

奥斯汀一瞬间怀疑人生。

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尴尬……毕竟他刚刚的推理和质问就是揪着对方不敢进殿这点的。

殿门与外面的交界处极为昏黑，而在这样的黑暗中，色欲是微微发着光的。

他确实像一抹神秘美丽的幽灵。

通体都是幽幽的蓝紫色。

随着他脚步迈入，一直安静地垂在国王头顶的巨大光束分了一小道流光给他；而他身上又溢出丝丝缕缕的光雾，直线向前，与国王相连。

几道光线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

色欲没有在意身上的变化，只看向伊柠。

他和伊柠相对视。

少女投来的目光中没有什么怀疑、畏惧、鄙夷……那些杂乱的情绪。

只有清澈纯然的好奇。

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色欲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

只不过，这次他看得更清晰了一些——

她始终是一副局外人的态度。

仿佛这里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令人新奇的故事，她来旁观，来见证，来游玩。

很独特。

也很遥远。

但不影响她的美丽。

像是……一束带露的玫瑰亭亭独立于花园一角，她干净，纯真，好奇地遥望着这个世界。

你知道你只是从这片花园里路过。

可就是在那须臾间，你依然情不自禁地为她的美所吸引。

胸膛里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十分清晰。

色欲露出笑意。

……

脚步声渐近。

只有奥斯汀一人如临大敌般露出戒备之意。

色欲微笑着来到伊柠身前，伸出手掌。

“？”

伊柠茫然地抬眸。

“我也想牵手……”色欲低低地道，他没做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带着钩子的眼神却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委屈。

司钺瞬间回神，立刻把伊柠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他不悦地望向色欲，眉梢挑了挑，一语戳破：“作为当事人，你不准备和你虔诚的护卫相认吗？”

“！！！”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克拉克的心飞快地跳动起来，紧张又不知所措地看着色欲。

他真的是……

下一刻，色欲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怎么算当事人呢？我又不是那个所谓的国王。”

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许久没人开口说话。

色欲盯着国王与那朵蓝紫色的魔花出了会儿神，看向伊柠，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个故事究竟是怎样的？”

“……”伊柠犹豫了一秒，诚实地点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色欲依旧笑着说。

他转头看向克拉克，先对他说了一句，“你要找的那位国王，早就死在了那场魔潮中。我不是他，我甚至不是人。”

说到这，他又特意看了伊柠一眼。

伊柠：“……”

她那句“我就喜欢不是人的”，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啊，他好像还较上真了似的。

无奈，又有点好笑。

伊柠不知为何有种悲伤的预感……她注意到色欲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但这变化过于微小，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眼花了。

——作为一个讲故事者，色欲无疑是很称职的。

他从最开始，众人所疑惑的地方开始讲起：“当年在边境，一直潜藏得极好的敌国卧底在关键时刻破坏了防护屏障。所以城灭，人亡。”

“敌国的？”克拉克迅速搜索着记忆，咬牙切齿，“朗克王国？还是奥西来王国？”

但他很快想起，这两个国家也早就在魔潮中覆灭了……

“为什么还有卧底捣鬼？这场灾难不是全人类都要面对的吗？”一旁的奥斯汀忍不住问，“莱茵灭国只会让魔潮的地盘更扩大一分，他们要面对的灾难也会更严重一分……”

“这种简单的道理，总有蠢人是不懂的。”色欲笑着摇摇头，“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人类经历怎样的变迁，蠢货永远不会消失的。”

他随手指了指上面，“你看极乐世界里的那些赌徒、欢客。他们明知道这里危险，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要来。当欲望支配行为的时候，他们哪里会顾及自己的生死呢？”

“……”奥斯汀沉默。

“后来呢？”克拉克颤着声音问。他看着色欲那张脸，试图从上面寻找一些聊以慰藉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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