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了以后，秦渊知跟庄清许说：“这件事情，是有点玄学在里面的。”

  “可不是。”

  “很多细节不能细究，就顺着和钧的意思说就行了，要是以后有人问起，帮他描补一下。”

  “嗯。”

  停了一会，庄清许笑道：“我大孙子因祸得福，连人生大事都解决了。”

  秦渊知开玩笑：“说不定人家宁安长大了，不喜欢咱们和钧呢。”

  “呸！你个乌鸦嘴。我看不会，安安多依赖和钧呐。你那俩眼睛要是不好使，就甭要了。”

  另一边，秦正则和叶文茵也在聊。

  叶文茵说：“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问和钧上学的事，似乎是默认了他还在这儿上学。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和钧不用留在这儿，他和爹娘都可以跟咱们一起住。之前把他留在这儿，是因为张致礼在这儿，在爹娘的观念里，孩子还是要和亲生父亲在一起才好。现在，张致礼这样的爹肯定不能要了，和钧就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你现在又回到东南驻扎，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变动，让和钧跟咱们一起不是更好？”

  秦正则说：“问问和钧的意见。他要是愿意过去，那当然是最好的。也省的爹娘为难。跟我们走，放不下和钧，留在这儿，又放不下我，两头为难。”

  “就是这个意思。你跟和钧都是爹娘的精神寄托，离开哪个他们都不好受。如果可以团聚，那当然最好还是团聚。还有宁安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她，就喜欢的不得了。就好像她对我来说很重要似的。真是奇怪，我明明第一次见到她。”

  “你也有这种感觉？”

  “你也有？”

  “嗯。我见到她简直比见到和钧还亲，真是奇了怪了。”

  叶文茵说道：“就是！这小家伙明明有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这是个好孩子，超级好的孩子。”

  秦正则也很无语，“关键她都不隐瞒。和钧帮她找补就跟没找补一样。你看看她，从头到脚，哪儿像个小乞丐？这俩孩子把咱们当洋鬼子糊弄呢。”

  “偏偏你一点都没有被人糊弄了的气愤，对不对？就觉得好玩，可爱。”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停了一会，叶文茵说道：“你别忘了问问和钧啊，看他和安安愿不愿意跟咱们去军区生活。咱们俩虽然都没有祖产了，但是工资都挺高的，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养活两个老人两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爹娘的钱还有和钧的钱，都可以省下来，给安安花。”

  秦正则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然后说道：“你休息一会吧。我去找志仁聊会，看看张致礼那边是什么情况。最好在咱们回去之前，把他的事情处理完。省的以后再费心关注他了。”

  “那你去吧。回来的时候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给安安带一点回来，还有和钧。咱们以前没做好，以后既然有一起生活的想法，你得习惯生活里多了两个孩子，做事情的时候想着点他们。”

  “知道了。”

  省委。

  李志仁在办公室里接待了自己的老朋友。

  他打量了一下秦和钧，说道：“行！活着回来了，没缺胳膊没少腿，挺好。我这边正在安排伤残士兵，还有在高丽阵亡的战士家属的优抚工作，你也帮我参详参详，还需要做点什么。”

  秦正则沉默良久，说道：“就把你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条件拿出来。你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吃了什么样的苦。我们从东南直接过去，穿的是单胶鞋，衣服都是南方的薄棉，到了东北那边，老傅一看见我们这批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把库存的所有棉衣棉裤和棉鞋都拿了出来，东北那边的士兵，有很多当场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给我们的兵穿上。但是毕竟数量有限，很多人都装备不全，要么就穿了一件棉袄，要么就穿了一条棉裤。我们的战士穿着单胶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现在经常做梦都是这种声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有很多士兵，不是战死的，是冻死的。”

  李志仁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尽力而为。”

  俩人沉默了好大一会，才重新找回语言。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半个月。”

  “大爷大娘还跟你一起回去？”

  “我是想把他们还有和钧跟宁安一起带过去，但是这事得看和钧跟宁安的意思，我还没问呢。”

  “以前这儿有张致礼，和钧留在这儿是应当的，现在他跟张致礼断绝关系了，你和大爷大娘就是他最亲的人，他跟着你们一起生活才是理所应当的。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小孩子，都要去投奔自己的亲人。”

  “和钧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一个人经历了生死，我们这些所谓的亲人没有一个在他身边。如果他不想跟我们走，谁也没资格强求他。”

  李志仁想了想，说道：“和钧被绑架，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戴如芬有这么大胆子，敢做这种事。他被带去南方的路上，肯定没法联系你们，等他逃出生天，有机会能联系你们的时候，你又去了高丽……”

  “这些都是理由，但掩盖不了我们对和钧关心不到位的事实。”

  李志仁：“……”

  秦正则问道：“张致礼的事情现在有定论了吗？”

  “有了，他和戴如芬都是无期，到农场去参加劳动改造。王振东死刑没跑，但是还得等等，现在还想用他来抓捕他的同党。已经招出了好几个人了，都是焦云鹏发展的下线，希望用他们把焦云鹏引出来。”

  秦正则点了点头，补了一句：“把戴如芬和张致礼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成。”

  说完了这件事，李志仁突然笑了一下，问秦正则：“和钧带回家的那个叫宁安的小姑娘，你们见着了吗？”

  秦正则脸上也带了点笑意，“见着了。”

  李志仁说道：“我前几天去看和钧，也见着了，听说她以前是个小乞丐，我死活不信，回来以后，一时好奇，让人查了查，你猜她什么来头？”

  秦正则摇头，“猜不出来。这孩子身上处处都是矛盾。但又真的讨人喜欢。我和文茵都喜欢她。”

  李志仁笑道：“她的来历不难查。我让公安系统的同志查了查哪儿有报失踪人口，再对比一下特征，就确定了她的身份。这孩子是台新县人，她原名叫韩宁安，父亲韩昌源是一名南下干部，母亲刘三凤在家务农。他的父亲在南边看上了一个乡绅家的小姐，申请离婚，离婚通知书送到她家，她母亲还没说什么，小家伙先炸了。把送通知的人打了一顿不说，还鼓动她娘去给自己讨公道。可惜，她母亲没这份魄力，接受了离婚不离家，韩宁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秦正则：“……”

  李志仁接着说道：“巧合的是，当天晚上，那位神秘的反对党播音员就出现了，在全国掀起了一场打击陈世美、拯救被抛弃原配的运动。那些陈世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国家出面解决问题，她母亲也是受益人，离开了韩家，村里给她盖了房子，韩昌源每个月还要给她一笔生活费。”

  秦正则问道：“她母亲没有找过她吗？”

  “找过。当天傍晚，她娘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发动村里人找了找，没找到，又报到镇上的派出所，也没找到。过了两天，原配们到县城聚集，接受工作组的调解，她才跟工作组提出寻找女儿的要求，可惜台新县公安没找到。这小孩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没打算回去，一路乞讨就来到齐州了。”

  秦正则：“……”

  李志仁说道：“我连她的乞讨路线都打听清楚了。这么可爱讨喜的小乞丐可不多见，很多人都有印象。这孩子敢去饭馆子里要饭，还有饭馆老板请她吃过烤鸡。到了齐州，也是到最繁华的大街上去讨饭，要最好吃的包子、最好吃的麻团，被几个大乞丐给盯上了，又被和钧解救了。”

  秦正则：“……所以她确实是个乞丐？”

  李志仁哈哈大笑，“对，人家没撒谎，还真是个乞丐，偏偏咱们这些人，没一个相信她的，都觉得她不可能是个乞丐。”

  秦正则笑道：“和钧自己都不信。今天大家夸宁安的手好看，和钧还帮她找补呢。合着人家自己说的是真的，其他人都觉得她在说谎，偏偏又想着帮她圆谎，这小孩还顺着和钧的话往下说，估计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孩子还小嘛，才5岁，小时候的事情她会一点点忘记的。”

  秦正则问道：“她父母还在找她吗？”

  李志仁摇头，“她爹从头到尾都没在乎过这个女儿。离婚也没提过她的安排。她娘就找了那两天，后来也没再提过。听说现在已经准备再婚了。你和文茵没有孩子，要不要考虑收养一个？我看这个小宁安就挺好的。”

  秦正则说道：“不瞒你说，我一看见这孩子就喜欢得紧，但我还真不能收养她。这明显是和钧认定的小青梅，我要是收养了她，她跟和钧就成了表兄妹，和钧还不跟我拼命啊。”

  李志仁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那你还是算了吧。”

  秦正则想了想，说道：“韩昌源和刘三凤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孩子。”

  李志仁点头：“确实。不过这俩人对宁安造不成什么影响。韩宁安是韩宁安，宁安是宁安，只要宁安自己不说，没人会把这俩人想成一个人。同名同姓的多着呢。我们可以给宁安安排一个新身份。早些年，有不少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弃婴，宁安也可以是她们中的一员。”

  “等我先观察一下宁安的态度。要是她本人对亲生父母真的无所谓，那就这样安排。”

  “行。我等你消息。”

  秦正则在回家的路上拐到西点屋买了个蛋糕，小孩子喜欢吃甜的，宁安看着就像是喜欢吃的样子。

  他回到家的时候，宁安正跟着秦渊知练字，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和秦渊知这个严厉的老夫子比起来，跟着秦和钧练字就跟玩似的。

  她一直在那儿歪缠，不肯好好练，庄清许、秦和钧、叶文茵和姜婆婆都在一边帮她，气的秦渊知吹胡子瞪眼。

  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正则进门了。

  他说道：“爹，安安才多大啊，您那么严厉干什么？别把孩子给吓坏了。”

  庄清许：“就是就是。”

  秦和钧：“舅舅说得对。”

  叶文茵：“爹，您得听听群众的意见。”

  姜婆婆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和大家如出一辙。

  秦渊知：“……”

  秦正则招呼宁安：“快来！看舅舅给你买了什么？”

  “蛋糕！”

  宁安一声欢呼。

  秦渊知：“你练字的时候要是有这份热情，那水平还不蹭蹭的往上涨！”

  庄清许说他：“别扫兴，先让我们安安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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