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赶到章台殿的时候，天武帝还昏迷着，尚未苏醒。

  太医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满头大汗地在商议该如何医治天武帝。

  皇后站在一侧，看起来悲悲切切，眼神时不时扫过天武帝的书房。

  可惜阮阅早就让人守住了书房大门，谁也溜不进去。

  简单寒暄过后，霍心兰迈步进屋，趁着查看天武帝情况的时候，暗中为他把脉。

  天武帝脉象虚浮，确实快不行了。

  但这虚浮之中，又隐隐有什么托举着，为天武帝强行续上了一口气。

  傅笙笙之前为天武帝注入的灵力还有残余，在灵力彻底耗尽之前，天武帝还能再苟一段时间。

  真的要抓紧时间了。

  霍心兰心中暗暗着急，担心这点时间不够傅司辰做准备的。

  众人一直守到了第二天天亮，天武帝才幽幽转醒。

  屋外是个阴天，章台殿窗紧闭。

  四周点了红烛，将屋内的昏暗照得四下摇曳。

  天武帝望着光影晃动的罗帐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句呼唤，过了好一会儿，混沌的大脑才逐渐回神，分辨出那是霍心兰和皇后在唤自己“陛下”。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皇后。

  霍心兰、傅司辰和八皇子则站在皇后身侧，都因他的苏醒而露出笑意。

  “陛下总算是醒了。”皇后露出欣慰的笑，转头吩咐阮阅，“快去请太医来瞧瞧。”

  “是。”阮阅应声，语言间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天武帝感觉大脑昏沉得厉害，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想起辽东大捷，下意识望向八皇子：“辽东……”

  “辽东大捷，陛下已经准了辽东侯的请封折子，让他早日班师回朝，为他举办庆功宴呢。”皇后欢喜地说，听起来还有几分哄人的意味。

  天武帝仔细回忆了一番，才确认的确有这事。

  随即，他又想起了傅罗云。

  “罗云……真的是罗云？”他问八皇子。

  前来通报此事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候在门外，天武帝只能问当时与自己一同在场的八皇子。

  八皇子微微颔首：“父皇节哀，那确实是十五弟。”

  在等待天武帝苏醒的时间中，傅司辰和霍心兰都没有闲着，已经派人去确认过此事。

  那确实是十五皇子傅罗云。

  天武帝原本还在想他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因为霍心兰还没把冯程抖出来，天武帝其实偏向于赵宝林与慎郡王是意外，傅罗云还是他亲生的。

  现在傅罗云死了，再想是不是亲生这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天武帝长叹一口气，喉咙里发出浑浊不清的声响，像是一只水烧开后却没有盖好壶盖的烧水壶。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下意识地望向霍心兰：“笙笙呢？让笙笙来。”

  霍心兰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没有拒绝：“臣妾这就去吩咐。”

  她给碧珠使了个眼色，碧珠会意，很快退出去。

  傅笙笙已经救过天武帝一次，霍心兰心中清楚她救不了第二次。

  天武帝想见就见，只是碧珠什么时候能把宝贝女儿带过来，她这个做亲娘的就说不准了。

  谁让笙笙这孩子贪玩，满皇宫的溜达呢？

  伺候着天武帝服药，众人散去，天武帝只留了霍心兰一人侍疾。

  皇后对此并不在意。

  她也不想伺候天武帝。

  这么累人的伙计，霍心兰爱干就让霍心兰去干。

  反正都是白用功。

  权力还是要在自己手中才最可靠，去巴结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只会平白浪费大好良机。

  傅笙笙在晚膳时分才被带来章台殿。

  这孩子玩累了，知道回家吃饭，才被碧珠“找到”。

  霍心兰扶着天武帝坐起身，靠在柔软厚实的靠枕上，抱着霍心兰坐在床边：“笙笙，父皇很想你呀。”

  “真的吗？”傅笙笙奶声奶气地问。

  天武帝想要露出一个充满父爱的笑，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后，连脸上的表情都很难控制，只能吃力地问：“怎么才过来？今天一天都在干什么？”

  傅笙笙乖巧地说：“在玩。”

  天武帝感觉喉咙口一阵腥甜，又有吐血的趋势。

  他努力平复住不断翻涌的心绪，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这孩子才一岁，贪玩是正常的。

  天武帝努力调整好情绪，吃力地开口：“笙笙，父皇快不行了。”

  傅笙笙懵懵地看着他，等了会儿没等到天武帝的回答，她思索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天武帝只得把话说得更加明白：“笙笙那么厉害，有没有办法救父皇？”

  傅笙笙恍然大悟。

  【原来是求我救你呀。】

  【我已经救过你一次啦，没办法再救你第二次呢。】

  【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已经是皇帝，还活得比之前更长……不对不对，要是我没活下来，你按着原剧本的话，你也差不多要活到现在呢。】

  【咦？我辛苦把灵力送给你，居然只是把你拉回到了原来的寿命里吗？】

  【唉，白忙活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让陈灵欢那个灾星死翘翘，没让更多人遭殃的份上，这点寿命就当是奖赏你的功劳吧。】

  傅笙笙在心里碎碎念，把这笔账一点点掰扯开了算清楚。

  天武帝眼神期待，显然是没听到这些心声。

  迟迟没等到傅笙笙回答，他有些不安，催促着问：“笙笙，你能救父皇吗？”

  傅笙笙本能地摇了摇头。

  【救不了喔，你死定啦。】

  天武帝的眼神一下暗淡，瘫倒在靠枕上，差点倒下去。

  霍心兰忙扶住他，生怕天武帝这点精气神都散了，直接一命呜呼。

  那这场面对他们母子四人可就太不利了！

  霍心兰忙喊道：“陛下，笙笙的意思是您能好起来，用不了她救！”

  傅笙笙张嘴想要反驳，霍心兰赶紧用眼神制止。

  小家伙不懂她的意思，但乖巧地没再开口。

  天武帝知道这孩子一向实诚，散掉的精气神慢慢回归，在霍心兰的搀扶下重新靠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问傅笙笙：“真的？”

  【假的。】

  傅笙笙张了张口，没敢把实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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