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一句“对不起”，闭口一句“对不起”，竟是那样的契合。云墨妩，她知道，我还没有开口，她便知道我要问些什么。而我那丝微弱的希望，在还没有点燃前，就已被无情扑灭。

我忍住满心的酸楚疼痛，哽咽道：“这么说，是真的？慕容瑜他，他真的是……”

云墨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似怕我禁受不住，忙扶住我的肩，柔语安慰：“七妹，七妹你千万别想不开啊。逝者已矣，也许，这便是你们的命，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事情。”

我甩开她的手，喊道：“不，我不信！他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他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是你们，是你们联手起来骗我的，对不对？你们想以此蒙蔽沐昕，好松懈他的戒备，设计对付他，对不对？我的奕譞，他并没有死，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呀。慕容瑜，他并没有死。”

可云墨妩的声音，那样冷静，那样残酷，将我支离破碎的心撕裂得更加彻底。

“七妹，你冷静些。那日，我和陛下一起护送着他的棺木回来，满朝文武皆看见了他的尸首。七妹，没有人在骗你，骗你的，是你自己而已。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骗局，因为，看到你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姐姐的心，也好痛。”

我诡异地笑起来，满目凄迷，“哈哈哈，你们都在撒谎，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熟悉的腥甜，涌上喉头，溢出嘴角，映着苍白的脸，是那样触目惊心。

“七妹，七妹！”

云墨妩的脸，看来那样惊慌失措，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望着我的眼中，竟含有一丝恳求。

“七妹，姐姐求你，无论将来发生了任何事，你一定要善待自己。千万别这样吓唬姐姐啊。”

我握住她的手，眼底藏泪，颤声道：“那你告诉我，慕容瑜，他并没有死，对不对？姐姐，姐姐你告诉我。我要听你说实话，我要知道真相，不是谎言。”

云墨妩美丽的脸庞上爬满泪水，不忍地看着我，咬咬牙，只得一句：“不，他死了，你接受事实吧。”

紧绷的身子，忽然轻软下来，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歪倒在车壁上，木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除非……”

“除非什么？”云墨妩追问。

我紧紧地盯着她，眸光锐利得如针芒在背，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除非，你立一个誓，以你对秦珩的爱立誓。如若今日你对我有一字虚假，那么你此刻得来不易的幸福，就会转瞬化为泡影，而且今生今世，再得不到幸福。你敢么？敢立这样一个誓言么？你若敢立，我便信你。”

云墨妩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望了我半响，才找回苍白的声音，“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立誓又何妨？事实，总归是事实，我云墨妩无所畏惧。”

说着，她合并着食指与中指，指着上方，义正词严道：“今日，我云墨妩在此立誓，如若今日对云墨迟所言有一字虚假，便罚我此刻得之不易的幸福化作镜花水月，陛下再不会看我一眼，生生世世，永远也得不到幸福，孤独终老。这样，你总可以相信了吧？”

听着她恶毒的誓言，一字一字，犹如剜心般疼痛。我骤然间失了身上最后一分气力，伏在床上，痛声哭泣。

如果，云墨妩可以立下这样一个誓言，我的确不能再欺骗自己，不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了。

在旁边陪伴我许久，云墨妩也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小时候我做错了事，被母后斥责后，她也是这般无声安慰着我，陪伴着我。若岁月，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呀！惟愿不相逢，便可不相思。

亲情的抚慰，在我满心的苦涩里，注入一丝温暖，我不免振作着，啜泣道：“四皇姐，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墨妩极轻地叹了一声气，“那好吧。你也别太伤心了，哭一哭，或许心里能好受些。七妹，如若离国的这副担子，太沉重，你无法承担，便不要逞强去担起它。随我们回夜国去吧，我和陛下，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的。这世上，姐姐也只余你一个亲人了，实在不能眼看着你受苦不管。”

不知怎的，我心下愈痛，勉强答道：“谢谢四皇姐，我，也只余姐姐一个亲人了。可我，不想离开，也不能离开。奕譞走了，我得替他守住他的江山。”

又是一叹，云墨妩替我掖好被角，吩咐守在外头的丹碧几句，才放心离去。

哭着哭着，人不觉便有些乏了，沉沉睡去。如斯反复，哭累了睡，睡醒了又接着流眼泪，我只觉得，自己的泪水就像一口永不干涸的泉眼般流淌着，彷佛恨不能将一生的泪哭尽。

丹碧一直守在床前，看着我这般自暴自弃，不肯喝药，也不肯吃东西，只默默流泪，急得是一筹莫展。

“主子，您已经三天三夜没进食了，一直不吃东西，赶着路，身子怎生吃得消呢？来，好歹吃一些罢，好么？便当，是碧儿求你了。”

已是夜间了，大军已寻了僻静的一处扎营。因着我的禁止，竟谁也不知道我已清醒的消息。我命丹碧设法挡着前来探视的诸人，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

恹恹地睁着眼，我推开丹碧端到床前的清粥，怒道：“说了多少次了，本宫什么也不想吃，拿开，都给本宫拿开！听见没有？”

任谁也听得出来，我的声音有多虚弱，几乎已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只凭一口气在强作支撑。

丹碧一下跪在了我面前，哭道：“主子，您这是要逼死自己么？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皇上若在天有灵知道了，该有多心痛啊。”

我心头大怒，牵动了肺部，不禁剧烈咳嗽起来，“你，你给本宫滚出去。”

丹碧捂着脸，哭得很是伤心，转身而去。

而我，看着残灯孤影照离人，也不禁滴落两行泪。

“奕譞，你走了，留下我一人该怎么办？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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