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淡淡地看了安妮一眼，话语之中带起威严：

　　“免礼。”

　　“是，尊贵的死眠之主！”

　　安妮激动地抬头，又瞬间低了下去，敬畏的语气里还有一丝小女孩见到白马王子的喜悦，谦卑地询问道：

　　“敢问主人……安妮该如何为您效劳？”

　　卡尔目光看向对面的狼先生等人，淡淡说道：“处理掉他们，别杀，我还有用。”

　　“如您所愿，尊贵的主人。”

　　安妮再次行礼，但对面的狼先生等人发现不能使用能力后，本就恐慌不已，而刚才他们忽然感觉气温骤降，空气中冰冷刺骨，呼出的气仿佛都能结冰。

　　可是他们偏偏却不知道卡尔做了什么，更诡异的是——卡尔·海勒面前除了那古怪未知的苍白阵法外根本什么人都没有，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这令他们更是冷汗直流。

　　“该死的，卡尔·海勒，你干了什么！”

　　狼先生怒不可遏地大吼道，好似吼出来就有用似的。

　　也是有用的，至少他成功激怒了他不可视的亡灵安妮，话音落下的一瞬，他只觉得虚空中仿佛传来锋锐的凝视，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主人的尊名，岂是你这卑微的虫豸所能言语……？”

　　安妮浑身涌起深灰的本源，缥缈如雾，她的气场犹如怨灵，望向狼先生等人的目光如黑洞般虚无。

　　“我留着他们有用，”卡尔再次提醒，平淡交代道，“不能杀，保留意识，比如让他们晕过去一会。”

　　本想把这群该死的蝼蚁抽干灵魂，弄成植物人……

　　安妮压下愤怒，回眸朝卡尔眨眨眼，眼角流过顺从的动人，恭敬低头说道：“尊贵的主人，安妮明白了，一切听凭您的意愿。”

　　“嗯，动手吧。”

　　“是，主人。那就恭请您听一曲——由安妮为您献上的见面礼。”安妮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随即闭眼，“《安魂曲》，愿您喜欢。”

　　她开始演唱。

　　阵法将胡同内外隔绝，此地忽传悠扬的歌声，如虚空中而来，美妙动听，却是摄人心魄。

　　安妮的《安魂曲》空灵婉转，百转千回，如泣如诉，连卡尔都不自觉地被她的歌声吸引，心中竟也感到一丝安宁；

　　但，这只是对于卡尔而言。

　　对面的狼先生等人听到歌声，却只觉深切的恐惧，他们感到这忽然响彻耳畔的声音仿佛是催命鬼，他们四下张望，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来源，眼皮沉重，连张口辱骂求饶都没了力气；

　　还有人一直都在不甘地尝试使用能力脱身，却发现刚才还能调动一丝的灵能，随着歌声的出现彻底凝滞了。

　　一同凝滞的，还有心神和思维。

　　双腿如灌了铅，又好似棉花般柔软，眼皮再也睁不开，心中仿佛有一个鬼魅的声音在不断魅惑呓语，冲击脆弱不堪的心神防线——“睡吧，一切都是梦境。”

　　一道道身躯倒地，陷入深眠；

　　“狼先生……”琴键无力地揉着脑袋，“这到底是……？”

　　但还没说完，他合上了眼，倒地昏厥过去。

　　狼先生根本无暇他顾，早已是双膝跪地。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雨般淋湿身下的地面，紧握的双拳连指甲都刺进皮肉里，但就算是如此疼痛也不能令他清醒半分。

　　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合上了眼。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隐约响起一道冰冷彻骨的女声：

　　“辱我主之蝼蚁，自你张嘴之际，就应魂飞魄散。”

　　“对我主言听计从，你或许能保全卑微的命，苟活片刻。”

　　“但我将赐你终焉之死，肉体尽陨，纵使灵魂亦不得解脱，你将彻底消散于两界，无论哪里都不再有你立锥之地。”

　　……

　　与此同时，据胡同不到三百米的位置，负责监视香榭丽17号的三人小队队长，皱起眉头——他不久前隐约听到胡同那边传来枪声，但奇怪的是，枪声却不如预料中的明显，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这异常甚至让他怀疑是其他街区的枪响，否则不应这么微弱的。

　　而更奇怪的是，枪声过后便再无任何动静，整个街区寂静的不像话，连鸟叫声都没有。

　　同样的，狼先生和琴键他们，还没有从胡同回来，更没有打出行动信号。

　　这让他感到些许不安，没得到信号，他们自然不能轻举妄动，而眼看着香榭丽17号里那些目标都快用完晚餐了，行动已然奏响倒计时。

　　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自己去胡同那边看看情况，于是伸手点燃了那支早就准备好的蜡烛，并在面前的矮墙沿上放好，夜幕笼罩的街区，隐蔽处便多了一份微弱的火光。

　　但三十秒过去，所有的埋伏点，没有任何烛光响应他。

　　没看到交流信号？

　　不可能。

　　另外两位队员也因此有些躁动，微弱烛光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时，墙沿的烛火微微晃动，竟从昏黄化作了妖冶鬼魅的红……

　　他们因此愣了一秒，怀疑是眼花，下意识地揉揉眼睛，烛火竟还是红光，如血。

　　但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下一刻，空气中似乎传来女子吹气的声音，烛火竟然无风熄灭。

　　三人错愕地凝望着蜡烛升起青烟，又忽觉冷风攀上全身，寒入骨髓。

　　随后，三人的脑中同时传来犹如针扎的刺痛，突兀而剧烈，另外两人痛喊出声后立刻晕了过去，而小队长凭着意志力多撑了几秒，但难捱的痛苦还是令他匍匐在地喘息着，视线和意识愈发模糊不清……

　　失去意识前，那模糊视野中最后看到的，是一抹飘逸的鲜红裙摆。

　　一袭红裙的沉默执行官，红骑士薇菈·克罗斯林解决掉她负责的最后一队老鼠，身影渐淡，消失于夜色里。

　　约一分钟后，马车声由远及近，只见两匹骏马一白一深蓝，牵引着加长版车厢停在此地，那车夫始终双手抱臂，自在得很，没有牵缰绳，仿佛马匹通了人性。

　　停稳后，车夫加里恩·威廉姆斯下马走到车厢门前，他先一把拉开车厢，这才翻过矮墙，看到街区最后的三个老鼠已和预想中一样，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这三人同样不归他负责，卡尔还在胡同那边，香榭丽17号从无进出。

　　加里恩不知道他这朋友又用了什么神秘的方法，人都不在就能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老鼠们。不过卡尔总能带给他惊喜，现在他已经有些麻了，对卡尔的神秘不是太在意了。

　　说不太在意，但不代表彻底不好奇，加里恩猜测应该是有一个在暗中为卡尔效力的手下，今晚和他一同善后，若有机会他还蛮想认识一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算了，回头再问吧。

　　加里恩苦笑着耸耸肩，先对失去意识的三人搜了身，连同地下的枪支一同收缴后放入黑皮包里——今晚他的储物空间缴获的枪支弹药，足够武装一个二十人小队。

　　随后，加里恩挨个把这三人塞进加长版马车车厢，动作像是扔垃圾似的，还不如工人装货时用心。

　　毕竟货物值钱，这些恶徒不值。

　　他最后看了一眼车厢，虽早已横七竖八塞进去太多不省人事的第二羽翼和黑市成员，有些拥挤，但勉强还能再塞下几个。

　　这里面的人，有他刚处理的，也有像刚才这样直接捡来丢进去的。

　　加里恩关好车厢，重新坐回驾车位，深蓝色的骏马回望他，眼中拟人的情绪似是询问“接下来去哪”，而纯白的那匹则兴奋地摇摆着柔顺的马尾，对不远处的胡同翘首以盼，眼中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走吧，里昂，丹妮。”加里恩对化形成骏马的两只独角兽说道，“先去接上卡尔，然后去治安厅，希望车上还有位置塞下最后的乘客们。”

　　……

　　治安厅地下一层，昏暗逼仄的审讯室内。

　　哗——

　　“啊我*！噗……咳咳咳……”

　　一盆冰冷刺骨的水从狼先生头顶悉数泼下，伴随着叫骂声，他已然从昏迷中惊醒。

　　连连咳嗽喘息十来秒后，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和全身潮湿刺骨的寒意让他恢复了精神，几乎立刻回想起昏厥前的一切。

　　任务失败，他现在应该是被抓了。

　　狼先生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可当他想起昏迷前脑海中响彻的女声，那一句句威胁，又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比起被抓，他更怕那个神秘的威胁。

　　他困难的睁开眼，水迷了眼，想用手揉眼睛，却发现双手已被手铐固定在椅子上了。

　　“醒了？”

　　狼先生听到浑厚的男声，他抬头朝来源望去，只见一名五官棱角分明、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正惬意抽着烟斗，不甚在意地坐在自己对面。

　　他认出自己应该是在审讯室里，桌上煤气灯的强光有些刺眼，屋内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对面这中年男人和门口一个穿治安厅制服的督察。

　　……没有卡尔·海勒。

　　狼先生咽了口唾沫，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从头到尾，他们第二羽翼都是被那个年轻人算计了，他们才是走入陷阱的一方。

　　恐怕是出了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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