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吃饱了，吃得干干净净，卡尔知道她一定好几天没吃过饭了，可即使如此，这个比乞丐还落魄的女孩依旧会想着把食物分他人一半。

　　夜幕下的小树林边，女孩披着不合身的毛皮大衣坐在卡尔身边，她从刚才开始就不再想着躲闪了，即使不能说话，年纪也小，可她明白这个陌生人对她抱有善意。

　　卡尔取出自己的毛巾，打湿一些后递给女孩：“稍微擦擦吧。”

　　女孩轻轻点头，接过后用力擦着脸，虽还是面黄肌瘦，极度营养不良，可是擦去皮肤的污渍和泥土后，这张脸还是稚嫩可爱的。

　　卡尔抿着嘴，看着她笨拙擦脸的样子，很难不去猜测这女孩的经历。刚才问她的家人在哪，她就呆愣愣的，仿佛听不懂什么意思。

　　看到她赤脚上的冻疮和伤口，卡尔低声念道：

　　“治愈加护。”

　　手掌大的乳白色光团凭空浮现，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看着光团越飞越近，又不停地向后缩着靠到树干上。

　　她终于看向卡尔，那乞求的目光对他来说，像刀子一样。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

　　“别怕，小妹妹。”卡尔温柔地笑着，指指她脚上的伤口，“这是给你治疗的。”

　　光团融入女孩的身体，她蹭一下跳起来，似乎预料中的痛苦没有发生，只有脚掌传来暖融融的感觉。

　　她低头看去，脓疱和创口似乎在好转了……

　　女孩又看向卡尔，他招了招手，取出暗绿色的药膏和一卷绷带。

　　“我帮你涂药，好吗？”

　　她犹豫了一会，但看到卡尔温和的笑容，还是点点头，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因外伤而难看的双脚，脚趾骨是那么明显。

　　还好以前医学院的知识没忘啊……看来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的，真不知道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卡尔在心底苦笑着，他先小心地帮她擦干净脚，接着把脓疱挑开，放出脓血，却发现女孩正死死咬着牙，紧闭双眼。

　　“别怕，不会很痛的，这些脓液不能留在身体里，会加重感染。”

　　她点点头，还是没睁眼。卡尔也不再分心，借着星光替她处理好脚伤，又涂上炼金教会的特效药，缠好绷带。

　　“好了，痛吗？”

　　女孩犹豫地睁眼，看了看脚上的绷带，摇摇头。

　　“胳膊，”卡尔把医用针收起来，晃晃手里的绿色药瓶，“只涂药就可以，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女孩不犹豫了，乖巧地伸直胳膊，像听话的小熊一样。卡尔帮她都处理好之后，将药瓶塞进她披着的大衣口袋里。

　　随后他取出自己的羊毛袜和高帮皮靴递给她，有些尴尬地笑着：

　　“穿上吧，虽然可能会太大，但总是比赤脚好一些。”

　　女孩茫然地双手接过，在卡尔的催促中重新坐下来，笨拙地套着卡尔的厚袜子，穿在她脚上，像是一双长筒袜。

　　她又把脚伸到皮靴里，却不会系鞋带。卡尔笑了笑，亲手帮她系好。

　　女孩呆呆地站着，不合身的皮大衣在她身上，衣角几乎要挨着地，卡尔的皮靴和羊毛袜遮住她半个小腿。

　　看着有些滑稽的打扮，苦涩之余，卡尔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不那么合身，但还暖和吧？”

　　女孩点点头，也傻笑了一下，她张开嘴好像是想说什么，但仍只能发出风箱般的嘶哑抽气声。

　　“别勉强，没关系的。”卡尔蹲着平视她说道，“如果是后天疾病，刚才的光芒会治好你。”

　　“……嗯……啊。”

　　“可以说话了？”

　　“嗯……嗯……咳咳咳……”

　　女孩也欣喜地不停点头，她张开嘴，但似乎是过于用力，剧烈咳嗽起来。

　　“别急，孩子，不要着急。”卡尔把保温杯递给她，“好久不说话就会这样，别担心的。”

　　她点点头，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已不再咳嗽。

　　“好些了吗？”

　　卡尔温柔地看向她，忽然他的表情僵住了——女孩麻木的神情不再那么明显，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如璀璨星辰，干净的一尘不染。

　　出淤泥而不染，就是形容她的。

　　“米……”

　　卡尔盘腿坐在地上，温柔说道：“小妹妹，你想说什么呢？”

　　女孩也学着卡尔的模样盘腿而坐，治愈咒文渐渐生效，她又张了张嘴，先是“嗯嗯”几声，接着她指了指自己：

　　“米娅……”

　　“米娅吗，真是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

　　“不客气哦，我送你回家吧？”

　　米娅的笑容陡然消失了，轻声呢喃道：“自己……自己可以。”

　　“你住在这村子里吗？”

　　“嗯……”

　　“家在哪里呢？”

　　米娅慌乱地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卡尔明白，她可能已经没有家了。

　　他又从双生镜里取出几个包好的面包，连同止血绷带一起递给米娅，轻声说道：

　　“伤口很快会愈合，记得每天涂一次药，两天换一次绷带，就可以拆了。对了，虽然会很痒，但不要抠破血痂。”

　　米娅的墨瞳忽然黯淡下来，她捧着一小堆东西，盯着鞋尖，几秒后，她点点头。

　　“明天早晨我会离开这里，去更北的地方完成工作。”卡尔边收拾地上的垃圾边说道，“可能需要四五天吧。”

　　“嗯……”

　　卡尔收好垃圾后，重新蹲在米娅面前，抚摸她的头发，这次她没有躲。

　　“如果我能完成工作回来，你愿意和我走吗？去明斯特。”

　　瞬间，米娅抬起头，捧着的东西撒了一地。两双墨瞳对视着，她眨着眼，迷茫消散了。

　　“嗯……走。”

　　“那等我回来，我还来这里找你，好吗？”

　　“好。”

　　卡尔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接着用随身小刀在树干上刻下一条横线，又捏着刀尖递给米娅：

　　“应该不会超过七天，每天日落后来这里，在我的记号下方划一道。我回来以后会刻下第二个记号，等你看到时就在当天傍晚等我，这样就不会错过了。”

　　“嗯……记住。”

　　米娅接过小刀，她的声音不再那么沙哑，带了些酥酥的感觉。

　　卡尔帮她捡起散落在地的面包和绷带，重新放进她怀里，轻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等你。”

　　卡尔看着米娅的眼睛，心里仿佛扎了根刺。

　　“等我吧，我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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