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和加里恩并肩站在篝火后方，尽管深夜的火光只能照亮附近有限的区域，但他无须费力就能分辨出远方正在靠近的敌袭——大约三百米开外的小土丘上，几十对血色的红眼勾勒出影影绰绰的轮廓，隐约传来生物的腹部擦过泥土与野草的噪音。

　　魔物夜袭。

　　“呢喃魔蜥。”

　　加里恩淡淡给卡尔普及道：“攻击性极强的群居魔物，白天隐藏在泥土下的巢穴中休息，哪怕人与马车踩在头顶它们都不予理睬，而一到夜晚，群落中的成年雄性魔蜥就会集体出来觅食。”

　　“它们的战斗力怎么样？”

　　“团结，从不落单。蚁群都可以咬死大象，而呢喃魔蜥并非蚂蚁。”

　　卡尔点点头，正在思考对策，却听加里恩继续不急不慢地介绍道：

　　“呢喃魔蜥具有强社会性和阶级性，这一群就是一个‘部落’，它们通常只会在巢穴附近活动，不会迁徙和远行，而且以部落中唯一那只雌蜥的意志行动。”

　　山丘处的呢喃魔蜥群瞪着红眼，它们更近了，卡尔已经能感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兽群夹杂着晚风与唾液的喘息声愈发明显，蕴藏着饱餐前的喜悦与贪婪。

　　加里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平淡地站在原地望着靠近的魔蜥群，篝火映照他淡漠的眼神，宛如在看一群嬉戏的猫咪，他继续不慌不忙地在危机降临时，给继任者普及着魔物习性：

　　“魔蜥的攻击方式可近可远，它们通常会先在猎物远处集体使用‘恶嚎’，这是它们的招牌，所以才被命名为呢喃魔蜥，稍弱的灵能者会因此难以调动灵能，接着它们便会一拥而上捕获猎物，并拖回巢穴供雌蜥先享用。顺便一提，他们食物喜好榜单的第一名是马匹，第二名是人类。人之所以排第二是因为衣服纤维很难消化。”

　　见加里恩这副模样，卡尔也没有急躁，只是虚心问道：“队长，那呢喃魔蜥的弱点是什么，我们现在要如何应对？”

　　“海勒，回城后你将成为新的猎人队长，你现在缺的只是战斗经验和相关知识，此行我会尽量帮你补足，让你能胜任队长的职责。”

　　加里恩淡淡说道，没有正面回答卡尔刚才的问题。

　　呢喃魔蜥更靠近了，它们已发现加里恩布置的陷阱和药剂，在距离篝火大约二百米的位置集体停了下来。

　　卡尔已经能看到它们怪异的模样——魔蜥群暗红的眼睛充斥恶意与贪婪，泥土色的坚硬皮肤既是盔甲又是它们的保护色，皮肤分布着油亮的密集倒刺和鲜艳斑点，必然蕴藏剧毒。它们四肢着地爬行，每一只爪都是锋利的武器；

　　呢喃魔蜥群死死盯着今夜的猎物，似是打量美餐的下嘴位置，接着它们微微鼓起腮，开始酝酿着什么。

　　它们站在山丘半坡，向两侧蔓延，如一道挡在人类面前的防线，却摆出冲锋前的架势。

　　加里恩这才悠悠地从腰间抽出炼金猎人的银剑，平和望向他：

　　“猎人队长最重要的职责便是指挥——发挥每个人的优势形成合力，找出敌人的破绽，带领队员击溃一切来犯之敌。现在的你也是猎人，你我要共同面对数十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们该怎么样才能活过今夜？对了，里昂和丹妮也算魔物，他们不会出手。”

　　卡尔从腋下枪套中拔出和平之光左轮，“啪”一声甩出转轮，确认六发对魔物用的墨黑子弹已填装完毕，随后合起转轮打开保险，凝视着呢喃魔蜥群的方向，思考对策。

　　卡尔明白加里恩是在现场授课，实战教学才是提升最大的方式，而刚才队长已经把敌人的情报都告诉了自己，那就说明击溃敌人的关键、呢喃魔蜥的弱点就在那几句平淡的介绍里。

　　和平之光转轮容纳六发子弹，但魔蜥至少有三十只，这个距离我没法远程命中它们，换弹还需要时间。何况夜晚弱化了我们的视野，但却是魔物的主场；

　　去掉独角兽的战斗力，嗯，两个人打这么一群并不现实，虽然加里恩或许能做到……

　　群居，社会性，母系氏族，唯一的雌性有绝对话语权，巢穴在地下……

　　“队长，既然出来捕食的魔蜥都是成年雄性，”卡尔凝视着魔蜥群说道，“那此刻雌性和幼崽肯定很弱小吧，身边也没有保护，对吗？”

　　加里恩目光中露出微不可见的欣赏，点头赞同道：“没错，因为巢穴隐藏在泥地之下，成群的雄性魔蜥倾巢而出捕猎，这本就是对雌蜥和幼崽的保护。”

　　“那如果雌蜥死了，会发生什么？”

　　“整个部落便会失去意志，立刻溃散，前去寻找下一只雌蜥。”加里恩淡淡说道，“连幼崽都不会管，它们甚至会吃掉幼崽补充体力，应对久违的迁徙。”

　　卡尔点点头，作战方案已经很明显了——擒贼先擒王。

　　“加里恩队长，请下命令吧。”

　　“好。”

　　猎人队长的银剑直指远方魔蜥群，沉声说道：“想办法护好耳朵，不要听它们的呢喃，我来正面牵制，你去找出巢穴杀死雌蜥。”

　　就在加里恩话音刚落，百米外的呢喃魔蜥群率先发难，它们齐齐张大下颚，共同发出声调极高的刺耳嘶鸣；

　　这根本不是呢喃，卡尔发现魔蜥群的嘶鸣竟然化作肉眼可见的“声浪”，裹挟着落叶与泥土朝他们袭来！

　　【影护】！

　　影子幕布瞬间从地面扯出挡在两人面前，卡尔还分出一部分堵住自己的耳朵，第一波声浪袭来，直接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声浪的冲击如飓风，即使用影护抵挡大半冲击，卡尔的身体仍是被声浪推后，靴子在土地上磨出两道几十公分的痕迹，连他的帐篷都差点被吹翻！

　　卡尔双臂挡在面前抵消透过影护的风浪，头发和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但他的余光却发现——加里恩不见了……

　　第一波风浪已消，但下一波却没有如期而至，卡尔望向魔蜥群，只见刚才还齐整的魔物防线此刻已乱作一团——一道高大的人影悠然自得地穿梭于呢喃魔蜥之间，每逢一道银光闪过，都伴随着喷洒于夜幕中的浑浊污血，宛如那片小土丘下起了血雨……

　　卡尔撤掉护着耳朵的影子幕布，也持枪冲向战场，他看到加里恩手持银剑，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一刺，一头冲向他的魔蜥便瞬间尸首分离，砰一声倒地。丑陋的脑袋顺着山丘滚落，正好滚在卡尔脚边，那魔蜥的红眼里仍滞留着凶残与恐惧。

　　而加里恩周围，已经倒下七头魔蜥。

　　卡尔注意到呢喃魔蜥的防线，已被猎人队长撕扯出一道空隙，他挥剑一击毙命，游刃有余——眼睛、下颚、喉咙，每一次都直指魔物要害，而且只用了最基础的挥剑和戳刺，全无冗余的攻击动作……

　　而且他宛如在魔物群中悠闲散步，就能避开所有的攻击。

　　加里恩的剑术和那些皇家剑客潇洒华丽、宛如舞蹈的剑术迥然不同——猎人队长的剑一旦出鞘，是要染血的。

　　这就是明斯特炼金猎人队长的战斗经验，他甚至没有用哪怕一句咒文、一件神秘装备，只是凭借一把猎人制式银剑，就轻易立于魔物群中，撕扯开一道供队员通行的裂隙。

　　这是何等强横，难怪伍德会如此评价加里恩：他的实力在整个明斯特都排得上号。

　　这根本不是牵制，这叫碾压……

　　卡尔明白，加里恩还是在收着力，刻意创造了锻炼自己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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