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对官员而言，算是天谴。

扬州以及整个南直隶的官员听到皇帝要巡视地方的消息之后，纷纷傻眼。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帝巡视地方的危险性。

倒不是皇帝会遇到危险，而是皇帝出现在哪儿，那里的官员就有危险。

无论是嵩山的事儿，还是大明京师不断地肃清内部，都让官员们看到了大明皇帝的魄力与决心。

现在皇帝要巡视南直隶以及浙江，两地官员风声鹤唳之余，还得打起精神，应对大明皇帝，锦衣卫。

但这一次他们多虑了，朱高煜带着皇后，以及几个嫔妃，带着女儿出现在扬州，是真的巡视。

他又不是有病，自然不会没事对地方官员下黑手。

反正大明现在无论是谁上位，都是官僚。与其换人，还不如多给这些人一点压力，让他们好好做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在码头上面，当地官员纷纷迎接，他们见到朱高煜便山呼万岁。

朱高煜对此表现得十分冷漠，如此姿态，更是让地方官人人自危。

好在朱高煜真的是巡视，在抵达临时的住所之后，他便在晚宴之后，带着李芳等人离开了住所。

官员们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不敢派人跟踪皇帝。若是被发现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官员而言，跟踪皇帝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李芳，这扬州的街道倒是干净，也不知道是临时打扫的，还是一直如此。”

李芳摇头解释：“应当是临时的，如今大明各地财政虽然不错，但也没办法供养起太多人打扫卫生。”

如今大明虽然富庶，但地方发展十分不平衡，朱高煜对地方的要求也只是兴建更多的公厕，改善水利系统。

水泥铺就的道路，以及在城市当中出现的公共厕所，让城市环境大大改善。

“行吧，那去看看他们的厕所。”

“主子万岁爷，不太合适吧。”

李芳犹豫，他不敢出面阻止的。但皇帝去公共厕所，这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倒不是皇帝有身份，而是此刻的公共厕所大部分都是旱厕，并未接通自来水系统。

尤其是金陵之外，许多厕所都是如此。

就算地方官兴建，也可能缺乏意识，管理，从而非常原始落后。

对庶民而言，这样的地方就不错了，但大明皇帝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上厕所！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朱高煜不听，刚刚走进厕所便后悔了。

这也太臭了吧！

一旁的李芳也是苦着一张脸，他也不想受罪，可偏偏皇帝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只能听命行事。

反正皇帝看一眼，就会后悔，就不会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

皇帝也是人。

“陛下，走吧。”

李芳恰到好处的开口，他屏息凝神，想要去外面缓一口气的时候，却见皇帝正在往里面走。

他心中暗暗叫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皇帝离自己有数步之远，他赶紧上前，让灯笼照亮狭小的公共厕所。

“李芳，你听见了吗？”朱高煜忽的开口，早在进入厕所的时候，他就听到了细微的哭泣声，现在声音若隐若现，来自于茅坑当中。

“听见？”

李芳竖起耳朵，正要说没听见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微弱地的啼哭。

“回禀主子万岁爷，好像下面有个孩子。”

“李芳，帮忙。”

“主子万岁爷！”

李芳不肯了，他拖住朱高煜，大声道：“来个人！”

外面的锦衣卫，禁军们这才入内，看着李芳拖着皇帝道：“下面有人，去救上来！再来个人去让御医做好救人的准备。”

“是。”

军士们分工明确，很快就将人救上来了。

“陛下，是个小孩儿。”

“带回去，让御医检查一下，确定无事再给其洗个澡，找到他的父母。”

“陛下。”

李芳欲言又止，在朱高煜明亮的目光底下，道：主子万岁爷有所不知，她应该是个女孩儿。”

“那又如何？不找了？”

朱高煜不懂就问：“朕要的不是把孩子交还回去，而是要惩戒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孩子无论是男女，都是人命，人命关天！”

他目光冰冷，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他最恨的就是践踏别人尊严，性命的人。

“主子万岁爷，此地风俗如此。南直隶跟浙江等地，溺婴已经成为习俗。尤其是第一胎的女婴若是不溺死的话，许多人都会认为这家人日后生不了儿子......”

“荒唐！”

朱高煜不等李芳说完，便厉声喝道：“让本地官员来这里见朕，现在立刻马上！”

“奴婢这就安排。”

李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看的真切，此地官员大祸临头。

皇帝如此愤怒，上一次还是许久之前。

眼下震怒，却是为了这些孩子。

而不是眼前的孩子。

“说你知道的事情，朕到现在登基三年，还像是聋子瞎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不该如此。”

朱高煜再度开口，他只是看向幽幽黑暗，目光当中尽是杀意。

“陛下英明神武，所做之事让我大明不在愚昧。只是许多百姓，他们不知礼法规矩，所做一切都是凭借本心，所做之事，更是大错特错。”

“这浙江南直隶等地，寻常嫁女动辄数十两白银，加上民间传说。便有许多人家不愿意养女儿，才有溺死这一做法。”

朱高煜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奴婢就是扬州人，该知道的，都已经禀告主子万岁爷了。”

“那这些官员怎么还没到！”

朱高煜声音再度太高，直叫匆匆赶来的官员惊恐万分。

即便是朱高煜的近侍，也很少见到皇帝发怒，更别说是这些外臣了。

他们此刻见到皇帝暴怒，又看到了在一处小屋子里面洗漱的婴儿，立马猜到了这是什么回事。

一开始还有官员跪在地方解释，说这不是自己的错。

但朱高煜对此的回答非常简单：“既然你说这不是你的错，那朕按照大明律来问你。治下有杀人案不理，当如何处置！”

“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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