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天，洛河的脸色都跟那日乌云密布的天空似的，黑沉沉的令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在第七次想吃烤鱼的请求被无情驳回之后，晏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也许可能自己又惹他生气了，然而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趁洛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去问祝昀，被祝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晏如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比眼大，谁怕谁！

祝昀败下阵来，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为了让洛河神尊的心情早点多云转晴，到底还是把原因告诉了晏如。

神尊那模样明显是想当你相公，结果你却一门心思给人当闺女，不生气才怪呢！换做是他，气都要气死了！

当然，对着晏如他是不会这么说的，神尊他生气是因为你喊他爹。简简单单，就这个缘由，至于剩下的那些他才不多说，说了也讨不到好，神尊指不定还嫌他多管闲事呢！

说完见晏如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张口说出一句：“不可能！洛河才不会那么小鸡肚肠！”

祝昀一抬头看见站在晏如身后脸色铁青的洛河，心里万分想哭，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他为什么不赶紧消失？

然后，麻利利地起身对着洛河行了个礼，“嗖——”溜了。留下晏如一回头对上洛河铁青的脸，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洛河一步一步优雅地举步走近，捏起晏如精巧的小下巴，触手的感觉柔润凝华，一字一句地重复：“小、鸡、肚、肠？嗯？”

晏如再迟钝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点头，连忙拼命摇头，再三表示，“不是不是，我说……我说……祝昀……对，祝昀他小鸡肚肠！”

躲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还躺了一枪的祝昀欲哭无泪，心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神尊的跟班不好当，想哭。

天塌地裂之后神州大陆形成了四大部洲，其中西牛贺洲位于中心地带的西部边缘，地势极高，地表尽是高低起伏的山脉和山与山之间形成的谷地。气候更是古怪得很，冬天极冷，夏天极热，要么长年干旱不下雨，日日都是大太阳，要么一下雨就是一整年，天天都是乌云密布，半点阳光见不着。

因此，这片土地上的人族群落极少，反而变成了妖族和魔族的生长的乐土，偶尔零星可见有巫族和灵族出没，但大多时候都极为低调，低调到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觉。

祝昀的脚步一踏上西牛贺洲的土地，整个人就像吃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极品仙丹一样，那感觉，整个妖都快飞升了，脸上浓墨重彩地写着大大的“享受”二字。

“真有这么舒服？”晏如好奇，她怎么没感觉？

祝昀撇撇嘴，“因为你不是妖呗！”

“那我是什么？”晏如反问。

“你、你是……谁知道你是什么……”祝昀被问住，他还真不知道晏如是什么。大概是修为不够，眼力不到家，反正他看不出晏如的本体。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你不知道我是什么还说我不是妖，晏如眨了眨眼。

“这……”祝昀挠头，想了半天才道，“如果你是妖的话，你来到这里肯定觉得舒服啊！”

还有一层原因是，妖族之间的等级分化十分明显且严格，高等妖族对低等妖族有着天然的压迫力，这种压迫无关年龄、体型、实力……是一种流淌在血脉里的天生的臣服感。

越是高阶的妖族，威压越重，对低阶妖族的压迫越是明显。

就像他见到洛河神尊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其实洛河神尊什么都没有做，但他只要站在那儿，属于高阶妖族的威压便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祝昀。要不是洛河刻意收敛了威压，他可能在他面前连站都站不稳。

其实从妖族的谱系里来说，祝昀算得上洪荒遗老，而且是生长在不周山附近的洪荒遗老。不周山是什么地方——现在存活的任何生灵，只要跟洪荒遗迹沾点边的，都瞬间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像祝昀这种土生土长的不周山土著，辈分高资历老，哪怕是沉睡之后重新化形，本质上还是一棵洪荒老草（听着哪里不太对）。放在如今的妖族，论资排辈找不出几个能跟他抗衡的。

可以说，他现在走出去，本能威压一放，西牛贺洲上十之八九的妖族都得恭恭敬敬地跪下给他磕头。然而，这样的他面对洛河的威压竟然险些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祝昀才认定，洛河的来历一定不同寻常，也才心甘情愿地俯首低头，追随强者。

初见晏如的时候祝昀注意过，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洛河神尊，她都没有表现出普通妖族面对高阶妖族时应该有的敬畏。

威压这种东西，即便刻意收敛，多多少少也会有点残留，但是晏如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奇怪了。要么她不是妖族，要么她也是高阶妖族，他们的威压对她没有影响。

但是后者显然不可能，因为晏如身上没有任何威压。

所以从一开始祝昀就认定她肯定不是妖族，现在再看她对西牛贺洲的反应，就更加确定了。

她不是妖族吗？那她到底是什么呢？晏如心底想着，嘴上无意间嘟囔出来，被祝昀听见了，“去问你父母呗！”这么简单的问题。

然而下一刻，他就惊了，因为傻孩子晏如竟然眼圈泛红，一颗豆大的泪珠“咕噜”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啪叽”砸在地上。

“你你你……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喂喂喂，别哭啊！求你了！”再哭下去他都要哭了好么！神尊离开这么一会儿，他就把人给弄哭了，让神尊知道了特么的他还能活吗？！

不对，是神尊都没把人弄哭过，搁他这哭了，神尊知道了肯定会把他挫骨扬灰的！QAQ

“我没有父母……”以前的时候陆压问过她的本体是什么，秦广王也问过，她写了信回去问师父，可是师父一直没回信，她没放在心上。

现在又有人问这个问题（祝昀伸着尔康手：不是！我没问你是什么！我真的没问！），她还是不知道。

“不、不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没父母……我是说、我说……艾玛，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我陪你一起哭一会儿……”祝昀语无伦次，完全没想到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

别看他是棵千年老草，可他一点哄小姑娘的经验都没有！他也真的好想哭啊！QAQ

于是，洛河回来的时候就见山坡上一左一右蹲着两个人影，哭得眼泪汪汪收都收不住，都快把山坡给淹了。

他那个大宝贝一看到他，眼泪汪汪地立刻站起来朝他伸出双手。

洛河从没见她哭得这么厉害，上次在泉水里也没哭成这样，心里一紧，当下一步跨过去把人整个儿圈在怀里牢牢抱住，一边一个眼刀飞到祝昀身上，后者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地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怀里那个大宝贝在被他揽住之后抽抽噎噎哭得更狠了，委委屈屈地唤着“洛河”，听得他心头酸软得不行。

被定住的祝昀：明明我更委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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