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后悔了，他真的不应该看的。

之前奈亚不停地暗示他看看这本小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奈亚是在这本书里动了手脚，看一眼就会掉光精神健康值之类的。

当时席勒就觉得奈亚应该不会采取这么低劣的手段，就像康斯坦丁说的，奈亚每次戏耍人类的时候都遵循着一种微妙的呼应规律，充满黑色幽默。

他很少会像其他外神那样直接塞过来一大堆的知识，把人的脑子撑爆，唯一一个会无差别攻击的分身夜魔，召唤的条件还非常苛刻，都不说要找到偏方三八面体有多难，这个世界上能找到几个完全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呢？

这证明奈亚根本就不是物理伤害型选手，他最擅长的还是精神攻击。

很好，他成功了，席勒想，他成功地用康斯坦丁写出来的这破玩意攻击到自己了。

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又是布鲁斯！为什么又是师徒！为什么又是这种互相折磨的戏码！

席勒真的很想拽着康斯坦丁的领子问他一句你是否清醒。

但是仔细一想，康斯坦丁肯定不知道傲慢会中途把自己拽过来，他估计以为最后看到这本小说的还是布鲁斯和傲慢这俩人，编起这种故事来毫不手软，主打的就是一个一箭双雕式的黑历史揭秘。

但是不好意思，探员上能战国会，下能走基层，但他真的吃不了当布鲁斯老师的这个苦。

探员溜了。

席勒的神情呆滞了一瞬间，当他的意识重新回笼的时候，他轻轻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毕竟上一秒他还在和蝙蝠侠讨论游戏的剧情，下一秒就来到了另一个屋子里，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他一抬眼，看到了布鲁斯的那双蓝眼睛。

布鲁斯也看到了他，并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坏了。

布鲁斯不动声地从教皇坐着的轮椅后面绕了出来，他坐到了桌子前，假装无意地伸手去拿席勒面前的那本书。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封面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按在了书上。

傲慢垂下眼帘，看着封面上烫金的文字，开口说：“我刚刚还在和别人讨论，那掺杂在怪异事件当中的邪教徒一般的行为是怎么回事，我们认为教皇应该是被人给骗了，但骗他的却未必是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或者说，不只是。”

“是啊。”布鲁斯假作无意地收回手，说：“盲目痴愚者极少回应信徒的请求，但其中有一些也确实会对人类投以关注，与这些存在沟通并不复杂，只需要念诵一段咒文。”

“看来你对此颇有研究。”席勒看了一眼教皇，在他视线错开的时候，布鲁斯又想伸手，但席勒很快就把那本小说拿了起来。

“我无意间得到了这本小说，却发现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好像和我们有关，你认识这位叫做康斯坦丁的作者吗？”

“不，我不认识他。”布鲁斯只好说。

“那看起来他可能是通过某种神秘力量了解到了我们这里发生的事，上一次我看这本小说的时候，他的故事只写到了一半，我想是时候看看结局是什么了。”

“或许那只是他的胡言乱语。”布鲁斯说：“一个嗑大了的瘾君子随手写的梦话，实在不必当真。”

席勒微微地皱起了眉说：“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对这本小说评价颇高。”

“呃，我的文学鉴赏水平很一般。”

“那么别急。”席勒也走到了桌子对面坐了下来，翻开了书说：“让我看看这个疯狂的作者想要给我们的故事画上一个怎样的句号。”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布鲁斯在心中喊道：“奈亚！奈亚！！这个是傲慢吧？！不是你说我可以在里面加些情节吗？！现在怎么办！！”

“你愿意为这本小说的出版付费，我自然会提供给你修改情节的权利，但我可没有让你学历造假。”奈亚语调当中的笑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你就是故意的！”布鲁斯喊道：“你这个混蛋，你故意在我面前提什么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你这是诱导！”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我跟每一个联络我的玩家都提了这所大学，我请故事之神帮我建造了麻省地图，如果你们现在驱车赶往那里，确实可以进入这所大学，这可不是什么诱哄人的空话。”

“你……”

布鲁斯在心里捶了一下桌子，然后说：“那傲慢怎么回来了？！”

“我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还笑！”

奈亚确实笑得很开心，这是他最近想出来的最绝妙的计谋，经过了漫长的布置和等待，终于可以收获了。

而席勒已经翻到了结尾处。

他的目光顿时停顿在了其中的几行文字中。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心理学和社会学双学位？”他重复了其中的内容，然后说：“史上最短时间取得学位的优秀毕业生？”

席勒抬眼看向布鲁斯。

“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这不能怪我，是奈亚拉托提普找上我说……”

“是他主动找我的。”一个干涩又沙哑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间之内，席勒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了教皇头上的一张脸的嘴正在一张一合。

“是马修召唤了我，他提出与我做个交易，如果我能够给他禁忌的知识，并让他利用这些知识顺利从密大毕业，他就会将这些知识通过小说扩散出去，令我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

布鲁斯转头瞪着教皇说：“明明是你……”

“我有收据。”

教皇都已经变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能抬起来胳膊，并且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了一张纸条。

席勒站起身来，拿起那张纸条一看，非常规范的一式两份的现金收据，教皇手里的这份是复写纸版本的，上面写着“收取小说初次印刷费用五万美元整”。

布鲁斯惊了，他站起来朝着教皇大吼道：“奈亚拉托提普，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外神？收据是什么啊？？？”

“上面有我们两个的签名。”教皇接着说。

席勒低头一看，收据下方确实有两个签名，一个是马修，一个是奈亚拉托提普。

布鲁斯刚要说什么，奈亚拉托提普接着说：“他所有祭祀我这里都有收据。”

说完，一大堆的羊皮纸从天而降，席勒随手捡过来一张看了看，上面除了那些解读的文字和符号，就是奈亚拉托提普和马修的名字。

“我给你的那本小说，你应该已经送到老西尔特克那里了吧？”那个干涩的声音接着说：“他被教会弄得损失惨重，有抹黑教会和揭露真相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小说或许很快就会出版了。”

布鲁斯张了张嘴，他说：“是的，那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在做好事吗？”

“把你的虚假学历昭告天下也算是在做好事？”

“奈亚，你怎么回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和谁是一边的？！”布鲁斯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我召唤来的外神，我是召唤你的信徒，而他是来破坏咱们两个计划的搅局者！你跟他告状，这像话吗？！”

“所以你是靠着你召唤来的外神给你的禁忌知识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毕业的？”席勒问道。

“他没有毕业，他毕业了就不算学历造假了。”教皇开口说：“他只是把学历写进了这本小说里，小说出版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天才，这样他就能顺利接管教会剩下的势力。”

席勒皱起眉，看向了小说的结尾部分。

“……通过一番对峙，马修终于意识到，他的老师洛道夫并不是被冤枉的，当初他就是因为召唤邪神才被赶出了教会。

马修觉得自己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所进行的那些学习没有白费，他认出了那个亵渎的符号，这是再有力不过的证据，尽管不愿意相信，他也必须承认，他的老师已经成了邪神的傀儡……”

席勒略一思索就评价道：“不错的反转。”

之前几乎所有的内容都是在以洛道夫的视角进行叙述，甚至在洛道夫的视角当中，马修一直在研究禁忌的知识，甚至还找到了祭祀奈亚拉托提普的咒文，表现得活像个邪教徒，这能很容易地引导读者们认为马修是反派角色。

最后猛然切换到马修视角，读者们才能发现，其实马修一直研究禁忌知识，就是因为他以为当初老师是被冤枉的，想为自己的老师证明清白。

但直到两人在灯塔的顶层对峙，马修才发现，洛道夫并不是被冤枉的，他就是那个召唤了邪神的人。

而从具体内容来说，多年前教皇亲卫队当中最为优秀的亲卫洛道夫，因为一桩案件被赶出了亲卫队，而他的学生马修一直认为自己的老师是被冤枉的，于是前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学习，希望能够找到证据。

多年以后，师徒两人在法拉伊内斯再度重逢，可经过对峙之后，马修才发现，洛道夫并不是被冤枉的，他确实就是个邪教徒。

并且他打算在这里杀死教皇和大先知，并把罪责和邪教徒的身份都扣到马修的脑袋上。

而经过一番战斗，马修战胜了洛道夫，成功离开了这里，法拉伊内斯的故事也落下了帷幕。

但这其中存在一个致命问题——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是马修，出版小说的也是马修，那事实真的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吗？

当然不是，奈亚都把收据给掏出来了，上面写着的全是马修的名字，证明他就是那个邪教徒。

只不过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马修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那小说的结局自然是他说怎么写就怎么写。

所以一旦活着让马修离开灯塔，游戏马上就达成坏结局——真正的邪教徒不但活着走出去了，还把以前教会的恶行全都扣到了另一个人头上，自己则可以清清白白地大权独揽。

而奈亚揭露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席勒知道，不杀马修，游戏就失败了。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诡计，席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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