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长公主住过的小院，寻了一处暗角，召出水镜，回溯到十六年前。

吸收两次水精之后宋锦的感觉十分玄妙，异能池中像是充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磅礴力量，最开始回溯五六年前的事情都有些吃力，现在回溯十五六年前的事情却觉得轻而易举。

她心中有个猜测，也许水精除了扩宽回溯时限度之外还有其他暂时没有发现的妙用。

聂景珩守在一旁护着她，宋锦收回思绪，镜中场景飞速流转，须臾之后停在十六年前的初秋。

夏天刚过，暑意难消，重华长公主上了年纪，不敢大肆用冰，担心寒气入体生病，只远远的放了一个冰盆，盆上还覆着一个金丝镶珍珠的盖子。

重华长公主懒懒侧卧在贵妃椅上，两个丫鬟跪坐在旁，一个捏腿一个打扇。

屋子里除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之外悄无他声。

忽地，院子外传来佩环轻轻碰撞的响声，一个二十来岁的貌美妇人进来，站在一层珠帘之外屈膝行了一礼，“儿媳见过母亲。”

长公主缓缓掀开眼皮，“起来吧。”

“多谢母亲。”

丫鬟掀开珠帘，年轻妇人莲步轻移进去内室，双手逢上一封漆着蜡印的信封，脸上漾着淡淡的欢喜，“母亲，相公送回来的信，请母亲过目。”

“既是瀛哥儿的信，你看了跟我说就是，大热天的何必跑这一趟。”

虽是这般说，长公主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对她这份

妥帖心思的满意。

宋锦早先了解过，聂景珩的父亲叫方瀛，正是长公主口中的瀛哥儿，他母亲聂氏家中亦是当朝望族，聂家族人世代盘踞在江北一带，虽鲜少入仕，却多出大儒，此举的好处便是即使江山易主朝代更迭，他们一脉受到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聂家女儿教养极好，是名门望族争相求娶的对象，原本瞧不上方家这样的姻亲，是长公主亲自去江北拜访，为独子方瀛求娶聂云宛。

聂云宛笑容不变，恭恭敬敬道：“母亲是长辈，自然该母亲过目。”

长公主展开信纸，仔细扫过上面的内容，唇角渐渐绽开弧度，“瀛哥儿说此战大捷，半月后班师回朝，算算这信在路上的时间，至多还有五日就该到了。”

“太好了，总算是要回来了。”聂云宛眼眶微红，显然也很激动。

婆媳两个稍坐一会儿，聊了聊方止的武艺和学业，不一会儿匆匆进来一个丫鬟，说小少爷醒了，正闹着要找娘亲。

聂云宛顺势告退，离开之前长公主让身边侍立的婆子取来一个朱漆镶螺钿的长盒子，里头是一把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小剑，约莫女子小臂长短，应是给小孩玩的玩意儿，所以并未开刃。

“止哥儿最喜欢这些物事，你拿回去让他玩耍，只是小心别砸伤割伤了自己。”

“多谢母亲费心，止哥儿见了指不定多喜欢呢。”聂云宛说着，亲自接过盒子，妥帖地

抱在了怀里。  

脚步声渐行渐远，长公主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丫鬟极有眼色的上前扶她起身。

长公主想起什么，忽然看向丫鬟，“静兰，本宫记得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丫鬟正是秦静兰，此时的她正值好年岁，雪肤琼鼻，柳眉红唇，生得十分颜色，听见这话便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今年确实刚满十八。”

“先前你娘走的时候托本宫给你找个好人家，这两年过去了，本宫给你寻的那几个你都不喜欢，你倒是自己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看上的，便是今科状元郎本宫都替你找来。”

“不敢劳累公主操心奴婢的事。”秦静兰眼眸低垂，回话时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的别扭，“奴婢早已做好了准备，想像母亲一样终身侍奉公主殿下。”

“那可不行，你母亲随本宫一道长大，比本宫的亲姊妹也不差什么了，本宫早拿你当自己半个女儿，你又生的这般好，怎么能荒废在后宅之中，还是嫁个好人家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面对儿媳时长公主客套有余亲近不足，虽也关心爱护，却让人觉得拿着端着，此时跟秦静兰说起话来却好似自在多了，边说边眯着眼睛回想。

“本宫记得鸿鹄寺少卿家的二公子与你年岁相当，为人谦和温驯，又极有才气，赶明儿本宫办一个赏花宴，让他母亲带着他来，你私下里看看瞧不瞧的上。

还有江侍郎家的幼子，

那孩子比你小一岁，生得唇红齿白，说话也好听，叫人一看就喜欢，你若是跟他说上两句，他指定把你逗得发笑。”

“奴婢真的不喜欢，公主还是不要操心奴婢的事情了。”秦静兰垂着头，声音透着窒闷。

宋锦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发现她嘴角微微下撇，神色中隐隐带着不满，偶尔瞥向长公主的目光中甚至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怨恨。

这就奇怪了，长公主的话她一个外人听来都带着足足的诚意与友善，方才面对自己儿媳时尚且没有这样的态度，想来是真的如她所说，把秦静兰当成半个女儿看待。

况且说好听一点孙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她秦静兰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环，说出去寻常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可实际上主子的身份再尊贵也掩盖不了她是下人的事实，这样的出身配鸿鹄寺少卿和侍郎家的公子已是高攀，可见长公主是真心为她着想，想让她嫁个好人家。  

光看长公主身边其他丫鬟羡慕的态度就知道这两家都是求而不得的好亲事，那秦静兰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反而还怨恨帮她打算操持的长公主？

难道有什么隐秘？会不会与秦静兰背叛方家有关？

宋锦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往下看。

聂景珩并不知道长公主具体是哪一天中毒的，但目前看来，长公主的身体还算康健，脸色也很红润，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不过聂景珩

也说了，方家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被抓，当时距离京城不过一两日的距离，事发之后长公主想去宫里求情，却忽然病的起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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