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屿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小叔父啊，”司遥语气自然地回答，看了看凌屿行的脸色，又歪头问，“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凌屿行深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竭力维持着温和平静的表情说：“以后不要这么叫。”

“为什么？不觉得这样叫会显得我们特别亲近吗？”司遥不解。

没等凌屿行回答，他又兀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小叔父’这个称呼把你叫老了？”

“……”凌屿行沉默了一下，最后点了头。

司遥露出一副“不出我所料”的神情。

他思索了片刻，认真道：“好像是有点……那我叫你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凌屿行怕他再蹦出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称呼来刺激自己的心脏，当机立断道：“不用，叫叔叔就很好。”

他清了清嗓子：“称谓其实是一种很表面的东西，我们的感情不会被这种微不足道的因素影响，特地去改反倒有些刻意了。”

虽然凌屿行穿的是家居服，但神态却丝毫不亚于在发布会上演讲，司遥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啊……好吧，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叔叔好了。”司遥还有点失落。

凌屿行神情温柔：“好。”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状似淡定地喝了一口。

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对了叔叔，”司遥一边叫凌屿行，一边切了块蛋糕，用小匙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然后眼睛倏地亮了：“好好吃！”

凌屿行弯起嘴角：“喜欢就好——你刚刚想说什么？”

司遥嘴角还沾着奶油：“哦哦对，我就是想问问，家里有能放磁带的设备吗？”

“四楼应该有台卡座，”凌屿行眸光微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司遥搁下蛋糕，在口袋里摸出沈旭雯给他的磁带，在凌屿行眼前晃了晃：

“雯雯给了我这个，不知道里面刻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凌屿行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平静道：“这样啊，那一会儿我带你去吧。”

“啊？”司遥抓了抓头发，有点犹豫，“我自己去就好了。”

凌屿行便不说话了，垂着眼睛，有点难过的样子。

那只受伤的手也轻轻蜷缩了起来。

司遥突然感觉自己很不孝。

他找补道：“哎，还是一起去吧，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八成是雯雯给我找的听力资料呢。”

-

-

凌宅四楼。

司遥揭开卡座上盖着的绸布，然后把手里的磁带放了进去。

三秒的寂静过后，沈旭雯的声音和伴奏一同响起。

“What  if  we  run  away

What  if  we  left  today

……”

是TroyeSivan的《Youth》。

少年的声音温柔而慵懒，又带着这个年纪的男孩独有的朝气，和这首歌的风格很配。

司遥有点愣。

当他还在想沈旭雯为什么要给他录这个歌的时候，歌词已经临近高潮：

And  when  the  lights  start  flashing  like  a  photobooth

（当灯火像快照般闪烁）

And  the  stars  exploding  we'll  be  fireproof

（繁星在天际炸裂，我们直面那火光）

My  youth  my  youth  is  yours

（我的青春、热血都属于你）

Trippin'  on  skies  sippin'  waterfalls

（游走天际，啜饮瀑布）

My  youth  my  youth  is  yours

（我的青春、我的热血都属于你）

Run  away  now  and  forevermore

（永远地逃离）

My  youth  my  youth  is  yours

（我的青春和热血都属于你）

A  truth  so  loud  you  can't  ignore

（真相响彻天际你无法视而不见）

……

司遥的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微妙。

凌屿行则是冷冷地盯着卡座上的那盒磁带。

……

……

Mortal  body  time  less  souls

（凡人的身体永恒的灵魂）

Cross  your  fingers  here  we  go

（牵着你的手，让我们一起走）

……

……

最后一个“my  youth  is  yours”落下时，司遥飞快地瞄了凌屿行一眼，没话找话：“没想到雯雯唱歌还挺好……”

“司遥。”沈旭雯的声音再次响起。

司遥猛地低头，才发现卡座还在运行。

“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但是……”沈旭雯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有点紧张。

“我要说的是，我们，一起考去北方吧。我想……”

司遥眼疾手快，把磁带从卡座里抠了出来，没让沈旭雯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然后背手把磁带藏到了身后。

他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凌屿行尴尬一笑，试图歪曲沈旭雯的意思：

“雯雯也真是的，想逼我学习就逼我学习，还特地录首歌……”

凌屿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司遥编不下去了。

他欲哭无泪地向凌屿行解释：“雯雯可能是被班上那群奇奇怪怪的女生影响了，都怪她们天天在班群里磕cp……还在表白墙里写同人文……”

凌屿行静了片刻，才道：“哦，你们还有支持者。”

司遥：“……”

他真的快急哭了：“这肯定不是他本意，叔叔，你别为难他……”

他这个反应让凌屿行的火气更旺盛了，他冷笑了一声，反问：“为难？”

“怎么为难？是想办法把他从赫中赶出去……还是更狠一点，直接把他家逼出A市，让他高考都考不了？”

司遥的脸唰地白了。

凌屿行逼近他，咄咄逼人：“怎么不说话了，遥遥？”

“叔叔……”

司遥的声音有点抖，这样的凌屿行，陌生到让他觉得害怕。

凌屿行盯着他这副瑟缩惊恐的表情，突然展颜笑了。

他用力揉了揉司遥的头，无奈道：“小脑袋想什么呢，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十恶不赦的人？”

司遥还有点回不过神，傻傻道：“叔叔……”

凌屿行叹了口气：“年轻人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正常，我犯不上特意去为难他。”

司遥松了口气，扯着凌屿行的袖子苦着脸：“叔叔，你刚刚吓死我了。”

凌屿行笑了笑：“是你胆子小。”

说完这句，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不过遥遥，你要知道，叔叔不为难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叔叔不想让你伤心。”

他走近司遥，低下头，几乎要和司遥鼻尖相抵。

“如果你敢做坏事……叔叔会先打断你的腿，再慢慢跟他算账。”

凌屿行的声音很轻，却很渗人。

司遥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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