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发小和他的心上人倒在地上抱成一团，前者的外袍裹在后者身上，后者半截小腿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里头衣衫不整。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地上两人都一僵。

时观雪的第一反应是推开身上人，怎知刚动手，就被司遥摁了回去。

也不知这病秧子哪来的力气。

“老实点。”司遥附在他耳边警告，“敢让他看见你脖子以下一块皮，明儿我就剁了你。”

时观雪：“……”

时观雪闻言，没再挣扎，可怜兮兮地侧头，无助地望着段诀，眼里有求救之意。

段诀心里一紧，厉声质问：“阿遥，你在对他做什么？”

司遥不紧不慢地起身，中途瞥见时观雪露出的半截小腿，还把袍子往里掖了掖。

段诀见状，又要质问，司遥比他先一步开口：“我能对他做什么？他是我弟弟，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段诀微愣，回过神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他问：“那你为何……”

司遥垂眸道：“我只是来寻我的玉扳指，岂料撞见他沐浴，我是要道了歉就退出来的，但你来了……我不想让你看别人。”

竟是这样一桩乌龙。

段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本要就此揭过，却听见时观雪细细弱弱的声音：

“少主，你的扳指真的不在我这。”

司遥：“……”

段诀脸上笑意淡去，这才觉出不对。

时观雪性子文弱、处处忍让，平日只待在这小院中，楚司遥再怎么找扳指，也不该找到这来。

只怕是故意来找时观雪麻烦的。

段诀心里怜惜时观雪，却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恐惹司遥生怒，只好沉默上前，准备牵时观雪起来。

还没碰到，司遥就一把将他推开了。

段诀蹙眉不愉道：“阿遥，他这样坐在地上不像话，而且你身体弱，不穿外袍会生病的。”

这要是原主，恐怕又感动得不分东西了。

但司遥想了想，点头道：“是有点冷。”

段诀浅浅一笑：“是吧？”

“嗯，”司遥看着他，伸出手，“不如你将你的外袍脱给我穿吧，这样我就不会生病了。”

段诀：“……”

见段诀犹豫，司遥脸上立刻显出几分不高兴来：“阿诀哥哥，你说过你永远会照顾我的。”

段诀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无奈叹气，把外袍脱下，罩到他身上。

“现在可以让他起来了吗？”

司遥懒洋洋地瞧了一眼楚楚可怜的时观雪，说：“我身体弱，他又不弱，让他多在地上待会儿怎么了？”

段诀脸色微沉：“阿遥，你这样做，传出去外头的人该怎么看你？’

司遥有恃无恐：“我爹是武林盟主，我外公是皓月山庄庄主，我才不怕别人说。”

时观雪缩在地上，一张漂亮的脸蛋白得像纸，眼眶红得很。

段诀的脸色越发黑了，他忍不住指责：“阿遥，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太过分了吗？”

司遥看着段诀，眼神冷下来：“我怎么过分了？”

段诀蹙眉，不赞同道：“他是你的亲弟弟，即便非一母所出，也不该这样刻薄待他。”

“刻薄？”司遥轻声重复了那两个词，捏紧了拳，“段兄，你就这么护着他吗？”

段诀的眼底划过一抹不自然：“我不是护着他，只是不想看见恃强凌弱罢了，今日倒在地上的即便是别人，我也会拦住你。”

“恃强凌弱……是吗？”司遥忽然嗤笑一声，扭头指着门外，“那他们呢？”

段诀一时竟没有弄懂他在指什么。

司遥指着门外抱着胳膊直冒冷汗的阿守阿诺：“他们不也是弱吗？段诀，他们跟着服侍我这么多年，我对他们再生气再凶，都舍不得真动手伤他们。你却为了时观雪折断了他们的胳膊，这就不是恃强凌弱吗？”

段诀一时哑然，半晌才道：“他们是奴仆……”

司遥打断他：“奴仆又如何，在我眼里，只要是我在乎的人，哪怕是奴仆，也比王公大臣高贵。”

此言一出，周遭一静。

阿守阿诺心绪激荡，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与疑问：

少主竟然……这么看重他们吗？

阿守阿诺仔细回忆：司遥虽脾气不好，但最多只是嘴巴不饶人，确实未曾伤过他们。

他们却还背后说司遥的坏话，说司遥脾性不如二公子。

那边阿守阿诺在懊恼自责，这边司遥深深瞧着段诀的眼睛，扯开了那层遮羞布：“说到底，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原则才教训我。”

他自嘲一笑：“我待时观雪刻薄，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待我和我身边的人刻薄，是为什么？”

“段诀，你喜欢谁？”司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指向一旁的时观雪，“他吗？”

段诀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楚司遥欺人在先，怎么现在仿佛是他负心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辩驳：“我何时待你刻薄？”

司遥道：“你既与我有婚约，还移情旁人，这不是刻薄？”

段诀下意识皱眉反驳：“你我的婚约，本就是两家长辈的玩笑之言，况且……”

司遥心说，就等你这句话了。

“玩笑？”司遥嘴唇微张，胸膛一起一伏，“玩、笑？”

段诀思绪混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司遥目光如刃，怨怼地望着他：“段诀，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娶我？”

段诀头痛不已：“阿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况且你与我皆是男子，我如何娶你？”

段诀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要挨骂，不料司遥却一点声音都没出，只是脸色愈来愈白，仿若一张脆纸，身形也微微摇晃起来。

待段诀发觉不对，要伸手去扶时，司遥却猛地打开了他的手，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028：【啊啊啊啊宿主你吐血了！】

司遥：【别慌，是那个吐血道具，还剩一次使用机会，我刚用掉了。】

028仍然心有余悸：【为什么要为了渣攻用这个道具啊！伤身的！】

司遥没有回答它，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

-

门口的阿守阿诺方才听见司遥那一番剖白，本就心神震荡，羞愧不已。

此刻见司遥气得吐血，他们都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用没断的手把司遥托住了。

阿守忍不住怒视段诀：“段公子，你就算对我们家少主无意，也不该这样刺激他，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

段诀哑巴吃黄连：“我……”

阿诺轻轻扯了扯阿守的衣角：“你背上少主，我去叫医师。”

两人一前一后，把司遥带走了。

段诀也跟了出去，走之前还深深看了时观雪一眼，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时观雪回以一个苦笑。

但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却变了，变得玩味而兴奋。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袍子，喃喃：“好有趣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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