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微微一笑：“告诉这位叔叔，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蜜糖生产大队搬运工。”

“我爹是账房先生！”

……

听到苏青提问，孩子们接二连三的的答道。

“搬运工？账房先生？”

听着这些孩子一个个回答，阿茶儿难以置信。

这些孩子中确实有富家子，但更多的是普通人家庭！

而且他从这些孩子眼中看到的只有自豪。

仿佛这里并没有身份的差距！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门阀当权、垄断知识的的大周么？

李文清笑着问：“这位先生，现在觉得算不算有教无类呢？”

阿茶儿一时语塞，就找到反驳的角度，道：“不过是一群蒙学的孩子罢了，周人愚鲁不是一天两天，只有像我大金那才是人尽其才……”

当他话音刚落，又是一群人乌泱泱的涌进了阁楼。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各不相同，有商贾、有捕快甚至有担夫。

此时众人一起拜道：“学生见过李先生，见过苏公子！”

这又是什么情况？

阿茶儿再次愣住：“这些人是？”

李文清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来上夜校课的。公子说了，只要愿意学习的都可以来听课，不过他们会在二楼由其他讲师传课。”

“夜校？同样是不用钱？”

“那是自然。”

得到了李文清肯定的回答，阿茶儿双目怔怔。

免费教孩子就算了，竟然连这些下贱的人都传授？

他有些抓狂了，朝这群人问：“你们读书有什么用？像你们这般年纪的人能考科举么？完全没有意义啊！”

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阿茶儿。

却也没将这人放在心上，接二连三的回答道。

“谁说读书没用了，读书可以识文断字！”

“是啊，先生们还教算术，学好了夜校会颁发证书，就可以升工钱呢！”

……

听了众人的回答，阿茶儿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苏青问：“你说什么？”

“我大金……”

阿茶儿原本想继续吹嘘他大金人尽其才，可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人人能读书，并且人人能从读书当中得到益处！

他读书这么多年，听说过不少人人尧舜的景象，可现在这副景象就出现在他眼前！

这可是哪怕自诩能人尽其才的大金也远远做不到的啊！

此时涌进来的夜校学生们也看出了这阿茶儿有点针对他们。

一个担夫不满道：“先生教我们富贵不傲物,贫贱不易行，这位先生看你应该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有这种分别心。”

“这！”

阿茶儿瞪大了双眼。

他根本想象不到这话竟然从一个担夫嘴里说出来！

并不知道阿茶儿的身份，此时其余人也是纷纷不满道。

“我看是这位先生见识浅薄了！”

“和我们一起上课吧，你会有不少心得的！”

……

一句句话都戳中了阿茶儿心窝子。

这些目光仿佛是在嘲笑他是个乡下人。

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可是大金堂堂二等大学士啊！

最关键的是，这些平时在他眼中蝼蚁般下贱的人竟然真的有读书人的精气神。

这士农工商一团和气，充满知识的模样让他打心里感到恐惧。

阿茶儿心中巨震，可此时的他彻底没了反驳下去的勇气。

无分老幼、不分贵贱，甚至无关身份！

真正的有教无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苏青！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

他忍不住朝苏青问：“你这么做做这是为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这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三句话，阿茶儿如遭雷击。

短短四个字，概括了儒学最高理想！

一个老者缓缓走了出来，阿茶儿脑海中还在为这三句话震惊。

能做出这三句的绝对是一位大儒！

他双目紧紧盯着这位谈吐不凡的老者问：“这位老先生您是？”

三柳先生答道：“老夫是夜校的校长，三柳先生。”

“可是曾作论孔篇、五经注释的三柳先生！”

阿茶儿眼中露出震惊。

听到此人竟然念出了自己作品，三柳先生也有些诧异，点头道：“确实老夫年少时所做，不过这算不得什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阿茶儿眼中大亮：“  师祖受齐哈阿茶儿一拜！”

说着他整个人就拜在了地上。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

苏青也有些发懵，这是啥情况？

三柳先生眸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齐哈速真是你什么人？”

阿茶儿恭敬答道：“是家父！”

三柳先生摇头，淡淡道：“行了起来吧，我和他早就不是师生关系了。”

阿茶儿没有起来，而是道。

“家父曾经不止一次提及过您，在金国时我就曾经拜读过三柳先生的书，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您。”

“如今又跟我提点了这三绝句，一句师祖是该叫的！”

虽然他是金人，但也是一名儒士！

这些礼节不能忘！

现在苏青有些听明白了。

这三柳先生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到了金国！

三柳先生摇头道：“你爱跪便跪着吧，，不过刚刚那三句话不是我所创。”

阿茶儿疑惑：“那是谁？”

除了三柳先生，他不觉得大周还有什么人能够创出这能振聋发聩的三句。

三柳先生目光望向苏青：“是我师弟，我师弟不就在你面前么？”

“是他？”

阿茶儿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望着苏青。

苏青摇头道：“这也是一位名师所作，只不过是从我之口说出来罢了。”

阿茶儿一脸的不信：“三柳先生说是你，那肯定是你做的！”

在他眼里，三柳先生是不是会作假的！

阿茶儿露出敬佩之色，赶忙对着苏青又是一拜：“师叔祖，请原谅我之前不敬。”

他一改之前的傲气，正色道，“我一直以为周人愚鲁，没想到您二位就在这！请师叔祖恕我无理！”

“这……”

这回轮到苏青尴尬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他朝阿茶儿正色道，“你说周人愚鲁我不反驳。但我设这夜校，便是为了让周人不愚鲁！”

“读书不一定非要升官发财，但或许能人人如龙！”

“人人如龙？”

阿茶儿呆在原地。

这可是论语中的最高追求，亦是每个儒士的最高追求！

跟佛家中的极乐世界，道家中的天庭是一个概念。

现在在阿茶儿眼中，苏青简直就是和圣人是一个概念了！

想到竟然质疑这么一个大儒，还妄图在人家地盘上论道，他脸上有些发烫。

这和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行了行了。”

苏青也懒得解释了，直接道，“金使大人，您看够了吧？若是看够了，就请移步。”

苏青的声音将阿茶儿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好吧。”

虽然心里很想进一步与三柳先生这个大儒探讨学问，看看这夜校究竟是什么运作的，可也知道正事要紧，阿茶儿只好勉强答应。

夜校很大，其中也有不少单独的房间。

随便找了一间单独的房间，在命跟他一起来的李大有在门外守候后，二人先后进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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