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永绶殿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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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徵羽城外,宸极帝姬的回都行仗,正在休整。
阴沉的天色下,伊祁箬正在同苍舒离指点一套剑法,思阙在那头见了帝都里来的密探之后,过去朝帝姬上禀时,步履便有些慌张。
“殿下,”
伊祁箬回头看了她一眼,见那神色,便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又出什么事了?”
思阙看着她,眼里都添了一层急色,难得无措道:“楼御史……被下了无生狱!”
——廷尉府,无生狱,有进无生。
没想到,她此言一出,不仅伊祁箬平静如旧,就连那边正舞着一把宝剑、同御史大夫很有些交情的苍舒离也只是意料之外的愣了一下,随即便继续耍起了他的新剑法。
正当思阙凝眉不解时,却听宸极帝姬淡淡的问了一句:“什么罪名?”顿了顿,不等思阙回答,她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游缨?”
思阙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回道:“不知王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楼大人私藏钦犯在府,前日已亲自下旨,派廷尉正连夜上门搜府拿人,不止搜到了游缨,就连楼大人也已被收押,眼下……”
“等等!”她说到这里,却见伊祁箬刚还坐在一方树桩,此刻却猛然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话,问道:“你说谁?!奉王命收押锦衣的人是谁?”
思阙不懂这里有什么问题,看她的神色也不敢问,只回道:“廷尉正,虞敛。”
廷尉正?!
伊祁箬当下眉目一紧,那头的苍舒离也收了剑跑了过来,便听她问道:“廷尉呢?千代泠人呢?楼锦衣当朝御史,位列三公,重华即便要治他得罪,他那样的身份,怎的是区区一介廷尉正也配入府拿人的?”
思阙看了眼苍舒离,见他也是一脸忧色的等着她的回答,她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连忙道:“听说大人被捕的当日,廷尉大人突发急病,昏厥不醒,眼下嘉冕王已派人到帝都,打算接公子泠回迢递了。”
伊祁箬同苍舒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浓浓的虑色。
片刻之后,思阙小心唤了一声:“殿下……”
被她这么一声唤,伊祁箬才算回过神来,整了整情绪,这才问道:“游缨眼下如何?”
“贵太妃要了人过去,王也不敢违拗,如今就关在寿合殿里。”
她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加快脚步,连夜赶路。”
帝都,廷尉府,无生狱前。
“大人!”虞敛单膝跪地,正忧眉紧锁,低头拱手,对眼前一身煞气的廷尉大人披肝沥胆:“请大人莫要为难下官,王有命,里头关着的这位,无王命,任何人不准探监私审,今日这道门,恕下官无论如何不能让您进去!”
天知道,这位急病晕厥,才刚被胞兄遣家卫带离帝都不过半日的廷尉大人,怎么一个转眼,便站在无生狱门前意欲硬闯了?虞敛一头的冷汗,看着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这一身的煞气,仿若阿鼻里淬出恐怖神色,哪里看出有半点急病的意思?
“我再说一遍,滚开!”千代泠凝着极冷冽的眸光,微微低头看了眼前人一眼,压抑着怒气,接着道:“虞敛,你知道我的脾性,别让我说第三遍。”
“大人!”虞敛闻此,重重磕了一个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顶头上司啊顶头上司,以长眼前人十岁的年纪在他手底下做了数年的副职,千代氏小公子的脾性,他又岂会不知?换句话说,他若非藏爪的猛虎,又岂能当这座阿鼻地狱的主?
平日里,便是给虞敛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违逆这位廷尉大人的,但这一回,王命在上,他也委实不敢让开这条路。
看着执意挡在自己眼前的手下,千代泠微一阖眸,睁开眼,却说了一句一反常态的话——“宸极殿下仍掌摄政之权,本官仍是廷尉之尊,这道门谁能进谁能出,轮不到你来说!”
旁人或许觉得,身为永绶党的廷尉大人说出这句话来很不对,但虞敛却明白他的意指——
那里头关着的,御史大夫楼锦衣,那是宸极帝姬的人,千代泠这是要警告虞敛,要想清楚,里头的人,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虞敛自然得罪不起。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王敢走这一步,动了宸极帝姬的心腹,那这二人,就已然等于公然撕破了脸,如此一来,向来忠于永绶王的廷尉府,在这个时候,当然又是要站在王那一边的。
是以,虞敛仍旧没有让。
千代泠深吸了一口气。
“擎光卫!”
——厉声一喝,他唤的,是自己身后奉兄长之命前来护他平安归故里的三百迢递千代氏家卫——号称九州五卫之一的,擎光卫。
身后,听命于公子泠的擎光卫闻声应道:“属下在!”
“破门!”
“喏!”
无生狱、无生狱,掌管这座炼狱五年,千代泠第一次生出想炸了这里的冲动。
一身素白长衫,一步一步踏进内里第一号密牢,看到那个被绑在十字桩上,面无血色,却半张脸都染了鲜血的男子时,千代小公子的心口忽然就一疼——犹如蓦然间,就被一柄开天巨斧劈裂成了两半,血淋淋的。
怎么敢?!重华怎么能……?怎么能对这个人动刑……
听到跟前细碎的声音,楼锦衣觉得自己似乎生出了幻觉——不然,怎么会闻到一抹那么轻微的,又那么熟悉的味道?
那个人的味道啊……
他使了使力,想看一看又是谁来了,刚刚半掀了一瞬的眼皮,却又紧蹙着眉,使劲阖了阖眸。
——是眼花了罢?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前,仍旧是那个人。
“廷尉大人、千代公子……”风流倜傥的御史大人看着廷尉大人,轻笑了一声,费力的往后仰了仰头,枕靠在木桩上,阖眸轻叹一句:“一向少见呐……”
——那风流意态,俊雅华贵。若有一株桃树在,人面依旧笑春风。
千代泠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心间发滞。
半晌,他沉声问:“谁干的?”
楼锦衣不急不缓的睁开眼睛,看着他,一笑。
——笑意滚滚,满含讽刺。
他不答反问:“这无生狱,不是你的天下吗?”
千代泠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瞬,楼锦衣还没来得及欣赏他脸上好看的神色,便觉身前一阵寒风刮过,再一睁眼,廷尉大人便已站在他眼前。
那咫尺之距,当真是眼前。
亦是这样的距离中,楼锦衣方才看清,他脸色的苍白。
胜雪。
他眼里忽然有些恍惚。
千代泠抬手不轻不重的扣住他的下颔,高出他的那几寸身高,成了压制人的一层优势。廷尉大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问:“楼锦衣,我再说一遍,我要知道,为你这一身伤,我该封赏于谁?”
“你?”楼锦衣仰天一笑。
他满是玩味的看着他,“千代家大业大,到底也不过一方诸王,不朽天大地大,要封要赏,自有帝姬决断……你……”
那满是桃花的眼,在此刻,尤其残忍。
他看着千代泠抑制不住溢出一丝悲伤的眼眸,再气人的话,忽然就不想说了。
他闭了闭眼,用了很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靠回木桩,淡淡道:“滚吧……我楼锦衣的笑话,还轮不到你来看。”
千代泠后退了一步。
颤抖的抬起手狠狠的指向他,小公子渐渐握紧了拳,一字字念着他的名字,“楼、锦、衣!……噗……!”
——谁都没有料到,这三个锥心刺骨的字之后,他竟然生生吐了一口血。
——血色惨烈,溅上楼御史的衣袂,与他自己的血融成一片,映在他眼里,于是乎,满朝最是能言善辩的御史大夫楼锦衣,就在这一刻,愣成了个哑巴。
“公子!”
跟着他的擎光卫立时上前护主,恰此时,闻讯而来的永绶殿下,也正正好好看到了这一幅场景。
重华眸色一敛,负在背后的手,霎时成拳。
——为了让他远离这场纷争,自己甚至已经给他下了昏睡散,又叫阿江派人来将他暂时接回迢递,没想到,他在这人身上的心,竟然这么深。
他竟然,还是回来了。竟然,只看见这人的一身伤,就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这时候,跟在一边的虞敛小心道:“王,您看这……”
重华眉目见一片阴沉,对擎光卫道:“暂且将你们公子带回府中去,传太医令入府照看。”
看来,他终究还是出不得帝都的城门了。
“喏。”
擎光卫领命而去,重华往四周扫了一眼,喝了一声:“都给我下去!”
语气森森,任谁都听得出王上的怒气。
也难怪,若说楼锦衣是宸极帝姬的心腹,那千代泠便是永绶殿下的肱骨,这样不让人省心的肱骨,以王上的脾气,不气似乎才是难怪。
四下空无一人时,重华一双眼死死盯在楼锦衣身上,半晌,冷笑一声,问道:“看他这样子,你开心了?”
楼御史此刻已回过神来,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眼前的王一眼,复又阖眸,疏离道:“王总说帝姬的手伸得长,眼下也请看顾好自己的手。”
重华眸色一黯,良久未语。
来回踱了几步,他定住,问道:“你主子,为什么要留着游缨?”
楼锦衣闭着眼睛冷笑了一声。
这都是第几遍了?
他懒懒的睁看眼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贵太妃,为什么要救下游缨?”
重华听着,只觉得牙根儿痒痒。
“楼大人一张好嘴,即便如今这等境况,也是不遑多让,本王佩服。”说着,他叹了一声,继续道:“不说就不说吧,总归……你主子还是有些人性的,听闻大人落难,连跟本王置气的功夫都省了,马不停蹄便往帝都赶,估计要不了两日便可入京了……到时候,这问题,本王亲自问她,也是一样的。”
楼锦衣倏然启眸,“永绶王——!”
终于扳回了一城,重华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儿。
凤眸微微一挑,他再接再厉,临走,留下一句:“正好,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本王也要向帝姬讨个说法,倒是顺便。”
两日后夜,永绶王府。
“殿下。”
抬头看了眼苍舒起,重华应了一声,问道:“紫阙里,都准备好了?”
苍舒起禀道:“是,微臣业已调遣七千龙影军入紫阙,城外自卫城起,也已排布荣华军准备妥当,微臣拜别殿下,即刻便出城,准备明日亲自迎宸极帝姬回都事宜。请殿下放心。”
“去吧。记住,明日入夜之前,圣德殿里,本王若是见不到宸极帝姬,你——”重华看着他,渐渐阖上了眸,轻描淡写一句:“也就不必回来了。”
苍舒起郑重一拜:“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那一头,相府。
“端嘉长帝姬出嫁前拜谒宗庙,遇到先帝圣德殿司礼掌印女官照涟,其自云当年先帝病榻之前,留有遗诏,却为宸极帝姬私自篡改,是以方有今上登基之事,而这位当年圣驾前的女官,则历经艰险,在帝姬意欲烧毁遗诏之前,偷取真正遗诏,逃出帝宫。又因其曾对掌管宗庙的正四品总管太监有恩,是以方才隐姓埋名,在宗庙过了这四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只为寻一个机会,将藏于先帝灵位神龛之中的遗诏昭告天下,正帝祚之名……”
论理楼,大司农崔孺晦听了岳父对眼下之事的解释,好不容易才捋清了自己的思绪——没想到,帝位云涌,后头竟还有这么一回事。
花相捻了捻须,看一眼面前若有所思的女婿,问道:“看你这样子,是以为……此事存疑?”
“那倒不是,如岳父大人所言,重华殿下手中的这份新遗诏,您是过过目,认定为先帝笔迹的,这自然是不会错的,只是……”崔孺晦想了想,一脸惑色难解,“小婿尚有一事不解。当年先帝说是暴毙,但之前龙体也已颓败多年,每逢病势反复之际……您可还记得,除贵太妃之外,先帝亲召,头一个入圣德殿侍疾的,始终都是宸极帝姬,若是先帝有意传位于王……那岂非很不合常理?”
花相想了想,道:“要说这个……宸极帝姬自九岁还朝,做了这‘宸极’帝姬之后,数年间,先帝出入朝堂,皆以帝姬相随左右,世人更称其为‘天命之女’……尤是,自梁夜大战之后,权柄愈盛,连先帝,也是压制不下的,这样看来,先帝那时,也未必就是真想以帝姬侍疾……说不得,也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如此……”
若是这么解释,倒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宸极帝姬权盛,连先帝当年,终也难以控制,这点,天下皆知。
崔孺晦点了点头,虑道:“说起来,今上生母出身不高,早先只是青宫的一个侍女,当年皇长孙刚出生时,甚至一时无名,那后来,还是等帝姬回朝之后,方才亲自给取了这个名字……而先帝待王,光看所赐名讳‘重华’二字,那也是要比明荣太子更得心的。”
“倒也未必。”似乎忆起旧事,花相不由叹了口气,道:“先帝当年心系慈孝皇后,只因其年纪尚小,方才子嗣虑,册了橦陵周氏之女为侧妃,明荣太子……到底是先帝的头一个孩子,而其后数年后,方有永绶王诞世,那么多年里,重熙殿下亦是先帝唯一子嗣,再加上安慧大贵妃周氏,同当今淑敬贵太妃赫氏,橦陵周氏、衡光赫氏,这二妃出身亦是相当,自然没有子以母贵之说,如此看来,先帝对其舐犊之情,未必就不如第二子。”
听了这话,大司农却有些不认同了,笑道:“小婿虽未曾经过,可岳父大人却是亲眼见过的,可是忘了,当年先帝为次子赐名重华时,朝堂如何震动?”
“两回事。”花相摇摇头,眉目微凝,道:“明荣太子性沉和,好墨家,不能说是不好,若得太平继位,也该是位仁德之君,只是放在以征求和的先帝眼里,便多有不如好武性情的定王殿下了。”
崔孺晦想了想,揣度着岳父这连日来的态度,试探问道:“是以……岳父大人这是,要追随永绶殿下……正位了?”
花相看了他一眼,这一回,却是长久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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