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朝太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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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流泉城,连王帐。
连华登上城楼时,远远的便看到前方那一道飞扬料峭的锦衣,在黄昏下,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狡黠男人正站在盔甲刀剑之中,凝一泓浩瀚深思,望着东北边隐约可见的那处关口。
——龙鼎关,昔年夜国还在时,那曾是共孽龙岭相连的,梁夜之间最重要的一道分界线。
他又在看了。
唉……连王凌厉的目光在接触到这帧画面时不由纳进些感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步朝那人走去。
站在楼锦衣身边,他举目望去,负手而立,带着些无奈与讥讽,问一句:“又在看龙鼎关?”
楼锦衣右手上还握着一小只狐皮酒袋,闻言半点反应也没给他,只是顾自饮了口酒,那深深目光里,甚至都动也未动。
连华也不恼,见此,反而是垂眸一笑,随即有意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物是人非了……如今那里站的,可不是无端公子了。”
一句话,换来了楼锦衣一声冷笑。
“论行军打仗,比之无端,沈课有过之而不及。你有看我笑话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他罢,毕竟这免战牌好挂,不好看。”
自沈课统军赴龙鼎关镇守以来,虽说两军之间也大大小小打过几场仗,但始终未见得真章,楼锦衣虽说不能全然明白连华的筹谋,可这免战牌已在城楼上挂了三天了,日久天长,别的不说,军心自会大动,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好局面了。
更何况,沈课是个什么能耐,旧年梁夜大战时,他曾不止一次的亲眼见过。苍舒起比起他来,还真是什么都不是。
可是对他这一番论点,连华却是报以一笑。
“你以为沈课还是当年的沈课吗?”他讽刺着,眸光远远投去,深不见底,“浮光殿之变他一身旧甲荣华上殿,也就只能骗骗越千辰、苍舒起那群人罢了,如今这金玉之内藏得究竟是宝石还是败絮,你不比我明白?”
说着,他挑眉看了楼锦衣一眼。
楼锦衣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只单单问了一句:“你以为绰绰和重华都是傻子?”
——他沈横绝倘若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宸极帝姬、永绶殿下,又岂会将这么个人派到这儿来对付他们最看不上的忠信王?
不过,显然连王对他的话仍旧是不以为然。
伊祁箬与伊祁重华的意思他岂会不知?流泉城若失,连军势必要后退至鸣流城,而那鸣流城外的一弯峡谷之畔高耸入云的那座宝塔,则就是他兄妹二人筹谋之所在。
——千秋塔。
连华摩挲着下巴,俊眸微眯,缓缓道:“他们想借千秋塔重激沈横绝斗志,倒也不是傻,就是……想得太简单。”
楼锦衣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他想,连华的意思,或许是觉得沈课根本就没有收归流泉城、进军鸣流城的可能?
沉吟半晌,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楼御史一语打破,而他开口却也只说了八个字:“古语有云,孤掌难鸣。”
连华聪明过人,乍一听便懂得了他话中玄机,转头失笑道:“你这是想劝我连横合纵,与铅陵、千代合作,等推翻强敌之后再各算各的仇?”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情势里,最好的选择便是这条路。
可是偏偏,因着这三家过往的渊源以及当下的特殊境遇,这又是最难走通的一条路。
“铅陵氏也罢,那边的情势有趣得紧,铅陵炎的心思一朝摸不透,沈竟陵就都是独木难支。更何况那还有一个林落涧……”楼锦衣说到这儿,转头讽笑着看了连华一眼,继而道:“连王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这覆水所有谋士加在一起,也未必是那孩子的对手,是以中南之境,不到分明之时,还是不沾惹得好。”
连华对此并无半点气恼,只是提及林家那个小孩子,他倒是难得起了些惜才之心,一时想到那年拂晓陷落,那孩子被宸极帝姬指给修罗世子为奴的事,就想骂她伊祁箬一句偏心。
不只是对姬格偏心,也是对那个名叫林落涧的孩子的偏心。
想了想,他哼笑一声,问道:“不沾惹铅陵氏,那就是说,要沾惹千代氏喽?”
楼锦衣挑眉道:“千代江有贺兰冲,不过也是一时,你以为等日后大业得成,他与贺兰冲是谁能容得下谁呢?我们若是把握好分寸,与虎谋皮之事也未必就不可行。待借力屠龙之后,再及时脱身,坐山观虎斗,那坐收渔翁之利的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他说完,转头就发现连华那凌厉之色里敛着八分的深长调笑,正转悠着冒着精光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连华笑言一番,有意啧啧感慨起来:“呵,楼御史还真不愧是宸极帝姬义兄,这一套蛇蝎美人的路数,还真是一脉相承。看来你是真不打算同千代小公子破镜重圆了!”
满是风情的桃花眼勾人的一挑,往里看便能发现个中蕴藏的十分疏离,楼公子毫不见外的对对面的连王道:“哟哟,往日我倒是没发现,王爷对我这点子私事竟这么上心呢?却不知你是惦记我啊,还是想着他呢?”
连华一听,立时便满是推脱的笑了一通儿,连连道:“锦衣公子,你可太抬举我了,”他长长缓了一口气,跟着感叹道:“但凡对你二人这人性儿稍稍有个了解的,谁还敢胆大不要命的惦记?要么故人怎么说,合该你们俩凑一对,就莫要去招惹旁人了!”
最后那句话叫他不期然的眉目一动,隔了半晌,方才冷笑一声,道:“呵,癞蛤蟆打哈气口气不小啊!……我倒是好奇,你对我有什么了解?”
他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想到连华真的回答了。
“若说我对你有什么了解,那也不过是一点罢了。”连王眉目一转,一泓深深眸光远远打将出去,唇边含着淡淡笑意,对身边的人道:“你——楼锦衣,长泽子返的养子,宸极帝姬的义兄,在你心里,宸极帝姬始终是最重的,当然,还有千代泠。”
楼锦衣手中拳弯一握,默然未语。
紫阙里,自从越太傅正式教学以来,圣德殿里几乎每天都要传出几重高低不一的吼叫。
而今天,站在门外的小太监却有些意外——太傅大人进殿教课也有近两个时辰的光景了,怎么皇上的怒吼却并未如往常一般传出来呢?
内殿里,越太傅正襟危坐,眸眼微眯带着些探究之色的看着龙椅上的小皇帝,沉吟半晌,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帝师之位不重要?”
坐在龙椅上手里还握笔默写着《帝谟》的小皇帝挑了挑眉,眼睛都没抬,漫不经心道:“老学究罢了,十年寒窗,有幸一朝成名的才子名彦还少么?放眼看去,又有哪一位老师能借学生之名风光四海的?”
越千辰闻此,哼笑一声,悠悠道:“小子,我名扬四海之时,你还没生呢,没道理到如今我倒需要借你个黄口小儿之名占人间风光一席。”
这回,伊祁尧倒是抬头了。
手里笔锋一停,他一张小脸儿上挂着一些讽刺的情绪,看着那边的太傅大人道:“朕只是觉得,这区区一个太傅之位,彰显不出你宸极帝婿的本事。”
——话里是带着讽刺,可这倒也真算是他的真心。至少,他是觉得这么一个虚名大过实权的位子,对与越千辰这人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尤其是,在他很清楚这位玄夜太子绝非善类的情况之下,这么个位置,于其所谋,几乎可以说毫无裨益。
可越千辰听罢此语,沉默半晌之后,却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世间男儿千万,能娶得了你姑姑,已经是最能彰显我本事的了!”他说着,在小皇帝怔愣的目光里,眼神一动,看了看自己座下这张椅子,唇边一勾,“至于这太傅之位嘛……”
——在伊祁尧紧蹙的眉眼里,他缓缓起身,走到御案前,低头看着显皇帝的眼睛。
他伸手捏起小皇帝的下巴,一字一字对他道:“今日我教你为君治国之道,来日你权掌天下江山……皇上倒是说说,真正控制这江山命脉之人,究竟是谁呢?”
伊祁尧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是以,越千辰说罢,他只是长久怔愣的看着他,却不知能说出什么来。
脑子里真个是慌慌张张,一片空白。
殿外有一重气息缓缓靠近,越千辰眉间一动,松开了桎梏着小皇帝的手,站直了身子拂了拂衣袂,含笑道:“今日的课就上到这儿罢,臣就此告退,皇上莫忘了温故知新。”说罢,他留给小皇帝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转身而去。
出门时果然见到墨曜正往里进的身影,越千辰眉眼含笑,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他,还不忘颔首示了一礼,道一声:“冶相。”
不知为何,墨曜看着越千辰这种样子,心头便有些发虚。
等他刚要抬步继续往里走时,转过头却见小皇帝已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望着越千辰身影消失的方向,伊祁尧目光深深沉沉的,低声启口,问道:“冶相,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越千辰?’墨曜眉目一动,比到:‘教导你,是绰绰有余。’
他自己都没发现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可伊祁尧一听,却是一怔,随即小脸上一副忿忿之色,道:“可不就是那个‘绰绰’么!要不是她,朕也不必成日家面对着这么个恶霸,一堂课一堂课上下来,书说不上读了多少,气倒是憋了一肚子!”
墨曜却是一笑,比到:‘可是我看皇上对太傅的教导,似乎很是受用呢?’
这话若是别人说伊祁尧或许还要辩驳否认气上一通儿,可是从这位他一向亲近信任的冶相这儿来,却叫他不情不愿的皱了皱眉之后,竟是再无别的可说了。
——他没法子反驳,对越千辰的教导,他的确受益良多。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天天给自己教习讲课的这个人,他真的姓越么?
越栩的越?
“他……”小脸上的神色渐自舒缓开来,等了好久,墨曜终于等到了这孩子对那人的评价——“到底是姓越的。”
甫一出口,冶相倒是一愣,没弄懂他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伊祁尧并没有让他疑惑太久,下一瞬,随着一丝无意识的寞然笑意,他低低道:“龙生龙,凤生凤……孽龙,终究也是龙……”
墨曜赫然一怔。
越千辰从紫阙出来之后,在城中三绕两绕甩开了身后的尾巴之后便出了城,等他来到铅华楼时,夕阳已斜。
温孤诀得报,亲自来到门前迎人时,越千辰已经能感觉到他看自己时的目光,已是不同以往了。
“稀客呀!”
——笑脸迎人的一句话,说得都颇有些讽刺意味。
越千辰对此倒是很平静的就接受了,毕竟为了抱得美人归,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而温孤诀……恐怕往后也再难对自己有个顺眼的态度了。
越千辰看他左右并未带人,便也不同他寒暄客气,启口便直接道:“借你的地方一用。”
说罢,提步便要往里走,就好似这一连串的动作对他而言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实则,同温孤诀合作这么些年,这些事,他也的确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可是这一回,当他与温孤公子错身而过,一步刚要迈进楼中之时,身后的青衫男子却忽然正儿八经的开口了。
“千辰,”
低沉的一声唤,愣是让越千辰收住了脚步,就停在他身后。
彼此背对着的两人,中间似乎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片刻之后,越千辰听到温孤诀对自己说:“你应该记得,我与你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越千辰赫然一声哼笑。
——这点,他没有忘。甚至是早在当初伊祁箬人还在前尘庄时,他们俩便已经分道扬镳了。最后的最后,温孤诀还是选择了那个女子,带同他的铅华楼一起,真正的、彻底的认了那个人。
而越千辰既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原因。
此刻,他只道:“温孤公子,放心,仅此一次罢了,往后这铅华楼我再有踏足,只会是以……宸极帝婿的身份。”
温孤诀负在身后的手赫然成拳,眉目都是一皱。
越千辰似乎就料定了他还有别的话说,站在那儿脚步未动,就一直等着。
果然,他还是问了。
“那场赌局——”温孤诀回身,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越千辰点了下头,干脆利落,随即道:“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爱上她,早在我见到她之前。是以这场赌局,从一开始便是无解的。”
温孤诀听罢,却并未如他所料一般有什么意外的反应。
反而,不多时,越千辰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继而,他听到温孤诀问自己:“呵……你见过她的脸,不管之前如何,你能说在你见到那张脸的瞬间,没有再次爱上她么?”
伊祁箬在兰台上理好最后的几份奏报之后,起身便往外走。思阙在门前候着,见她出来,方近前禀道:“殿下,半个时辰前帝婿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些事情要办,今晚便不回府了。”
帝姬眼中闪过一道清凉的光芒。
动作还真快。她心头一笑,捋了捋袖口,朝思阙问了一句:“可知他往哪儿去?”
思阙道:“应该是出城了,派出去的人跟到沏雪楼便将人跟丢了。”
她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道:“知道了。下回他的行踪不必再留心了。”
“喏。”
走出去几步,才下了兰台,伊祁箬想起些什么,便又问道:“相府那边一切可还稳定?”
思阙回道:“是,骆太医已经回太医院了,相爷高热也退下去了,这几日除了身子发虚之外,倒是一直没什么其他病状,您放心罢。”
闻言,帝姬轻笑一声,看了她一眼,道:“且放不了心呢。”说着,脚下却是停了下来,略一思忖之后,她便对思阙道:“行了,去太医院将小九给我叫过来,跟我一起去趟相府罢。”
“喏。”
思阙领命便要去,伊祁箬却又一句话将她脚步牵扯住了:“对了,墨曜可在宫中?”
想着早前的消息,思阙便道:“帝婿离开时,正逢冶相到了圣德殿,想必此刻人应该还在。”
帝姬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道:“你去罢,稍后本宫在宫门口与你们会合。”
与思阙就此分开后,伊祁箬并未直接出宫,脚下步子一转,转而却是朝着圣德殿的方向去了。
韩统守在外殿,见帝姬过来,近前行礼回了两句话。伊祁箬往寝殿走去,刚一进去,便见到墨曜站在龙榻之前,高大的身影如树一般,虔诚照拂着倚睡在榻上的小皇帝。
她心头一动,明知,他这又是在担心了。
迈着无声的步伐走了过去,她放低了声音,在墨曜身边停下,缓缓说道:“小九说他体内余毒未清,物极必反,却是给他添了这么个嗜睡的毛病,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么多年仔细养过来的,往后再细细的将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墨曜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而看向她,却是一副无可奈何,沉默半晌,抬手比到:‘他是越来越不像个孩子了,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其实,伊祁箬知道的并不完全,墨曜的确为这孩子的身子担心,可眼下让他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
——这个孩子,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我倒有些线索。”听着他的话,伊祁箬顾自想了想,随即一笑,与她道:“前日子跟母妃谈及此处,她还说,尧儿的性子不像你、不像我亦不像重华,反倒是……有那么些像先帝年轻时。”
她说完,立时便看到男人妖娆的眉眼里闪进一抹毫不遮掩的恐惧。
可是她说这话的初衷,倒也不是为了叫他担心。
想了想,她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你知道,舅父曾说,先帝这辈子成败都在霍家。起先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几年我倒是渐渐悟出来了。”
墨曜蹙着眉,一副疑惑的目光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一笑,波澜不惊道:“先帝这一生,成在子返,败在灵渊。”
墨曜起先是恐惧,这时候,便是无尽的惊讶了。
灵渊——那是慈孝皇后闺名,那个女子,恪纯至善的一个人,如何会是先帝败之所在?
伊祁箬并没有就此再继续做解,只是宽慰他道:“放心罢,先帝是个不错的帝王,但却绝不是个好人,可是尧儿不会。”顿了顿,她接着道:“他会是个更好的帝王,更会是好人。”
宸极帝姬的车驾在晚些时候到相府时,花相才服过药,这些日子为着照料方便,崔孺晦与夫人已经搬回府中来住了,崔夫人见帝姬驾临,少不了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安排,等到一切场面过去,伊祁箬坐在花相病榻前与之说上两句话时,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相爷这一病,兰台上诸事繁杂,王又不在帝都,本宫眼见是忙不过来了。”
听着这人别有一番深意的话,花相嗽了两声,直言道:“帝姬,名人莫说暗话,老朽自己的身子怎么回事儿自己知道,这回的病……”老爷子饶有深意的摇了摇头,道:“来的还真是时候,太医令绣口独断,如今江山多变正需用人,拖着个病体,这相位老朽若是再霸着不放,世人眼里,便真成了个官迷了!”
话说到这儿,也算是十分明白了。
伊祁箬垂眸一笑,道:“相爷既说明人不说暗话,那本宫便不得不多问一句,此番之事,相爷究竟是受害者,还是谋事之人?”
花相却是一笑,问道:“老朽说了,帝姬能信?”
她未置是否,只道:“相爷说便是。”
花相沉默的看了她许久。
“老朽并非嫌命长之人。”终究,老爷子阖眸一叹,捻须怅惘,继而话锋一转,却又道:“只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说完,伊祁箬眼里笑意尽散,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这样一句话,已是代表他认了——认了此事完全是他这个病者一手策划出来的。
“多谢相爷坦然相告,”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许久之后,对他道:“您看中的接班人是谁,本宫心里有分寸,往后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
可花相却不以为然。
“帝姬知道的,是过去。”
伊祁箬眉眼一紧,“过去?”
花相颇有深意的看了她半晌,最后却是罔顾她的阻拦执意起身,俯身跪地,道:“老臣是老臣,这辈子还未曾实打实的倚老卖老一次,却未尝想,这头一次,便要向帝姬求个大恩典了。”
伊祁箬看他这副架势,也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您说吧。”她说:“本宫尽力成全。”
花仲钦反而有些吃惊。
她只道:“我只是相信对大梁江山,您这腔赤诚,朝中无人能及。”
花相眼中有些发红,隔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的对她道:“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话音落地,伊祁箬甚至来不及惊讶。
“……殿下!”思阙难得有如此慌张之时,尤其还是在外头,此间推门而入,对她一拜禀道:“殿下恕罪,卫国夫人有急报!君羽氏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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