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闻声快速转头，便看到那宫殿的西南角，在一片石头乱飞的废墟中，烟尘散去，走出来一道毫发无伤，甚至看起来有些神采奕奕的青年。

  青年嘴角带笑，步伐悠闲，淡定的仿佛是在看陌生人的热闹，“他是真的不记得你，因为记得你的和现在你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格。他们彼此之间，记忆并不互通。”

  青年自然是季殊，只是季殊还是那个季殊，身上的气息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此时的他眉目飞扬，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邪气，凌乱的发丝肆意飞舞，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愈发衬得他恣意慵懒。

  倒是他的身上，依旧是离开海中时那身月白仙衣，可衣襟却沾满了血迹，破了个大口子，此时正半敞不敞地耷拉着，随着他的步伐晃动。

  看到那血色，玄冥先是一个咯噔，接着便注意到，那衣襟位置对应的胸口位置，并没有任何伤口，白皙的胸膛明晃晃，堪称刺眼，“你没事吧？”

  玄冥的声音都带着后怕的颤抖。

  季殊朝他摊了摊手，“如你所见，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玄冥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倒是季清，看到季殊出来，先是震惊于他居然能出来，接着便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不见了，而且此时的季殊好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你，你入魔了！？”

  季殊挑眉，抬手一缕魔气附着在了本就没有对季清停下海水冲击的玄冥力量之上，夫夫两个默契十足，“是啊，否则，怎么逃脱的了你的弑神刀克制呢？好在，它克制的是神力和仙力，却拿魔气没有办法。我就只好辛苦一下，原地入魔喽！”

  眼熟吗，当然眼熟。

  当年的玄冥被人类暗算，一把刀剖开胸膛，就是原地入了魔，成为堕神，只是又没入彻底，成了神性与魔性双重人格。

  此时季殊与玄冥的默契甚至到了只是对视一眼，便叠加出手，齐齐对准了季清。

  玄冥当然更是第一眼就看出来季殊是入了魔，却什么都没有问，季殊也什么都没有说，唯独季清问了出来。

  “再说啦，”季殊戏谑一笑的同时，却加重了对季清的攻击，“玄冥就是这样，我怕他有心里负担嘛，现在好啦，我跟他大哥不笑二哥，天生一对喽！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用来克制我仙力的那把刀，就是当年人类刺杀玄冥，又在玄冥堕魔后不知道遗失到了何处的那把弑神刀吧？”

  所以，那把刀上才会沾染着玄冥的气息，因为这把刀当年本就是早有准备设局暗杀玄冥的人类准备的特殊兵器。

  没想到一千年后，又辗转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千年前，玄冥入魔，千年后，他不过是夫唱夫随罢了。

  “没想到，你会想到入魔摆脱！”季清没有否认这把刀的来历。

  季殊轻笑，“当然是这把刀上玄冥的气息提醒了我。”

  当年玄冥入魔能立刻绝地反杀，那就说明这把刀并不能克制魔气，入魔，便是摆脱这把刀的压制的一线生机，是他家男人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给他摸出了道路。

  “···原来如此。”

  季清绝望闭眼，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事，而如今，他本就在“消化”皇帝的真龙之气，现在又要一对二，他很快便力不从心，体内各种气息暴乱，竟有爆体的撕裂感传遍了全身！

  难道，他又要输了吗！

  而这一次，恐怕再也不会有那个命再活一次。

  季清萌生了先逃日后再战的想法，奈何前方被玄冥的黑水包围，他刚想转身，季殊却立马察觉了他的意图，飞身便拦住了季清的去路，“季清，你活了那么多次，却依旧执着，道路越走越偏，这次，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住手！！！”

  就在季清彻底无路可逃，季殊和玄冥也打算合力一击，彻底杀死季清的最后一刹那，半空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见一个青袍道人脚踏祥云，一步踏下了云端，“二位住手！还请饶了我这孽徒吧！”

  别说魔性人格的玄冥不打算停手，就连季殊也不打算像孙猴子要打死妖怪时随便来一个后台说句住手就住手，这可不是西游记，现在不杀死季清，日后他还会跳出来跟自己不死不休。

  五百年，说句不好听的，孙猴子都变了性情了，季清却只会越来越偏执。

  “师父！师父救我！”

  看到来人的出现，已经绝望的季清眼中瞬间燃起了光亮。

  见两个人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赶来的云生道长只得甩动拂尘对上了玄冥和季殊，挡住了两人对季清的死手，“二位，还是饶了我这孽徒一命吧。”

  季殊并不想对他下重手，这次出来，一日游荡，他也听到过民间传闻，说云生道长高风亮节，斩妖除魔，救了不知多少人，便不着痕迹地放轻了几分，“道长既然也说他是孽徒，既是孽，还是除掉好。”

  “他是不好，”云生道长叹了口气，只是阻挡防守拦住了两人对季清下杀手，却没有主动攻击季殊和玄冥，他也的确不止一次后悔收了这个徒弟，可到底是他的徒弟啊，“可他毕竟是我徒弟，与二位也是旧仇在身，纵有不是，也罪不至死。”

  听到云生道长的话，季殊不禁眯眼，“罪不至死？道长，你不会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吧？还有，你说他与我们不过是有旧仇，看来，道长是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吧？”

  云生道长先是一愣，接着摇了摇头，“我这徒弟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如我意，性格也偏执些，可他这些年并不是——”

  “道长，这是皇帝，刚被季清杀死，”季殊都断了他，示意他看向自己身后的一具尸体，“听闻道长这些年已经看淡世俗，久未出山，恐怕还不知道季清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吧？他是不是五百年中还算收敛以至于道长觉得他罪不至死我不清楚，但他这三年做的事，足够他罪该万死了。”

  云生道长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具身穿龙袍的尸体，连手中道法运转都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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