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将篝火撞出火花，噼啪四溅。

  李崔富被玉兰做了心理建设，此时也不敢厚着脸皮往这边靠了，反而是遣了下人自己去寻找木柴。

  深秋的夜晚，树林子里降温很快，接近凝霜。

  没一会儿新的篝火也跟着燃起，将这刺骨的冷意驱散不少。

  秦昭披着大红色披风，厚重的毛皮之下，又有温暖的火光，一时也不觉得寒冷。

  蒋舒派人将她的帐篷搭好，处理好其他事情后也跟着坐了过来。

  秦昭问道：“安排好了？”

  蒋舒点了点头：“夜里让人守夜了，其余人可以安然休息，这林子里没有杂乱的脚印，想来这片地段没多少人走。小姐若是困了，可以去休息休息。”

  秦昭点头，蒋舒既然安排好了，她也懒得去管。

  此处一时无话，另一处却格外热闹，不知道是不是李府拿了新鲜的吃食，此刻正在收买镖师们。

  秦昭能感受到蒋舒欲言又止的神情，显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

  秦昭看了他一眼，准备问他，却见李知节端着一个匣子过来。

  秦昭抬目看他：“？”

  李知节乐呵呵的压住想要起身的蒋舒，打开了匣子：“不值得镖头起身，我就端点吃食过来，问问镖头可要吃些？”

  蒋舒转头看向秦昭：“小姐？”

  他虽然自己没打算吃，但显然还是要问询秦昭的意思。

  秦昭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吃不了不好消化的东西。”

  李知节眸光一深，蒋舒却想到了来时胡游的提点，小姐身上还有伤未好。

  那这一路奔波对方如何吃得消？

  蒋舒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颠簸的马车只怕会让小姐身上的伤口裂开。

  秦昭想到他要说什么，不太在意的摆了摆手：“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再加上明天我就快到地方了，再养几天便好了。”

  蒋舒本来就是想问这事，只不过被李知节打了岔，此时秦昭提起，他也顾不得李知节还在，连忙问道：“小姐明日便走？可需要我派人护送？”

  秦昭摇了摇头：“不用，真有人来寻我麻烦，你派的人也护不住。”

  李知节后知后觉插话：“将军不与我们一同南下？”

  蒋舒看了一眼秦昭，见她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才道：“小姐只是与我们同一段路，因此一起出发罢了。”

  他说完又将匣子还给李知节：“李公子有心，只不过蒋某也吃不惯这肉干，这一路还有很远，你还是拿回去与贵府的人分一分。”

  李知节侧目，循着蒋舒的视线看到安静坐在一旁的李知礼和鄢玥。

  四周所有人都在哄抢，唯独这二人像是与世隔绝一般静静地坐在一旁，丝毫没有吵闹之色。

  李知节蹙眉，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对方去向的时机，再说别人明日便要分道扬镳了，再拉拢也没意义，因此李知节对着蒋舒一笑，倒还真朝着李知礼那处去了。

  蒋舒讶然，看着李知节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李知礼，两兄弟十分兄友弟恭。

  他还以为，这两兄弟争夺家产，又不是同一母所生，应该十分不和睦的。

  秦昭靠在树边，抱胸看着那处，笑了一声：“偏见是一座大山。”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被裹挟其中。

  夜色渐盛，寒霜落在丛林，将枝叶都沾染得泛白。

  月华带着雾气，将山中的黑暗照尽。

  吵闹的氛围变得安静，有人或坐或歇，疲倦的靠在树边打瞌睡。

  蒋舒回首，唯独火堆旁边坐着的女子，眉眼间锐气难掩，连火光都要逊色几分。

  他道：“小姐去马车上休息吧。”

  秦昭摇了摇头：“你去休息吧，后面长路漫漫，需要你带队，无需管我。”

  蒋舒不知道她是想守夜还是不敢入睡，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放心，今夜守夜的人都是最机敏的，有事会第一时间大喊，绝不会出事。况且小姐身上还有伤，又赶路这么久，也应该累了，多休息也是好的。”

  “你去休息吧，我只是想坐一坐。”秦昭散漫的靠在树桩上，语气淡淡。

  蒋舒不好再劝，只能听从。

  夜色三更，丛林中唯有打盹的声音此起彼伏。

  秦昭撑着下巴看着月光，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清风城去。

  她好像没回上京多久，就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谢封的手下死了，凌笃死了，凌越也走了。

  她脸色带着几分茫然，在这孤寂的深夜，唯有火光陪伴。

  秦昭伸手加了根柴，火舌很快将新柴吞噬，噼啪溅射出撩人的火花。

  李知节掀开迷糊中掀开帘子，看到枯坐在树边的女子。

  那火光溅在女子的瞳孔，星星点点的光亮宛如夜空繁星，不，甚至比之更为鲜活。

  她的瞳孔是流动的倒影，如同流萤一般闪亮，白皙的手腕裸露在寒霜中，比脸更为白净。

  玉兰迷蒙中一把将帘子拉下，抱怨道：“拉帘子干嘛呢？亮死了，还不睡！”

  李知节没动，他恍惚透过帘子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在丛林中消失不见。

  第二日清晨，蒋舒撑着懒腰出了帐篷，昨夜烧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走着走着他发现有点不对劲，停下了脚步叫住乔喜：“小姐呢？”

  乔喜左转右转，四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影，也跟着问道：“小姐呢？”

  蒋舒：“......”

  一群人开始四处寻找，玉兰起来的时候，正看到镖师们脸色慌张。

  蒋舒还在训斥睡着了的守夜镖师：“让你们守夜，你们居然睡着了？”

  守夜的也委屈：“我们看天亮了才打了一小会盹，不知道小姐怎么就不见了。”

  李知节听到了事情经过，手指把玩着扇子说道：“她已经走了。”

  “走了？”所有人目光看向李知节。

  李知节嗯了一声：“天光大亮的时候，就独自一人骑马走了。”

  蒋舒一怔：“我以为她走前会跟我打声招呼。”

  李知节耸了耸肩：“有的人就是不喜欢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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