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自动挂断后，刘桂英又给冉文兴打了过去，嘴里还念叨：“都快中午了，还在学习吗？”

  又是一阵嘟嘟声，机械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刘桂英连着打了几个，冉文兴都没有接听。

  她不禁着急了起来，担忧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事。

  刘桂英手足无措地望了望四周，顿时懊悔自己不该为了十几块钱乱跑的。

  跟着村里那几个老太太，相互间还能有个帮助，现在该怎么办呢？

  刘桂英着急地去拦过路人，“哎，姑娘，姑娘……你别走呀，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问个路。”

  她越是着急，过路的年轻人越是不敢轻易上前帮她，都如同躲避蛇蝎一般地绕着她快速走开。

  刘桂英无奈，直接上手拽住下一个路人，“姑娘，我就是问个路，你知道一中……”

  “啊啊啊！疯子！你走开啊！”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正低头看着手机，问朋友到哪了，跟朋友约了逛街买衣服。

  她哪能接受刘桂英这一身破旧打扮的妇女的触碰。

  嫌弃般地抖着手臂，一脸惊恐地唾骂着跑开。

  刘桂英虽然在村里也颇受其他妇女的唾骂嫌弃，但她们也只是在背地里闲来无事说几句，不会当着面让人难堪。

  她原本以为城里的年轻姑娘会是很有爱心很乐于助人的人，况且那孩子跟冉文兴差不多大，刘桂英自然而然就觉得她们应该很好相处，但是没想到会惊吓到人家孩子。

  刘桂英来不及难过，她只能去麻烦徐文静。

  徐文静是城里来的老师，她对城里比较熟悉，刘桂英希望她能帮帮自己。

  “喂？冉冉妈？”徐文静正准备吃饭，接到刘桂英的电话，便放下了筷子。

  “徐老师，我要去找冉冉，我该怎么去找她啊？”刘桂英急得红了眼，“她不接我电话，我要去找她，我找不到她……”

  听着刘桂英无厘头的话，徐文静顿时也揪心了起来，担忧道：“冉冉怎么啦？”

  “她肯定没钱了，我今天来城里卖菜，就是要去找她给她补生活费的，可是我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冉冉都没有接。”

  刘桂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冉冉妈妈，您先别着急，我待会也给冉冉打个电话看看，咱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徐文静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张。

  “麻烦徐老师了。”刘桂英声音哽咽。

  甘冬银看着这妇人，心中满是心酸。

  周末他爸妈都在上班，哥哥也不在家，他一个人懒得弄午饭，于是就到楼下的饭馆随便吃点。

  他是背对着街面坐在店里用餐的，刚开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妇人。

  还是因为她焦急而不自觉的大嗓门引起了店里用餐人都注意。

  大家纷纷都在摇头讨论。

  有说这人一看就是得了失心疯的。

  也有人附和说，指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丈夫赶出了家门。

  “你们少说两句吧，人家刚打电话，说是找孩子呢，你们这都没听见啊？”饭店老板把擦汗的帕子往肩膀上一甩，冷哼了一句。

  甘冬银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编排妇人，顿时没了胃口。

  他朝坐在长椅上的刘桂英走去，打算帮帮这个可怜的人。

  “喂？徐老师，怎么样，冉冉接电话了吗？”

  徐文静的电话回了过来，刘桂英急忙接听，着急问道。

  “没接。”

  电话那头好似说了什么，甘冬银看着长椅上的妇人，单薄的双肩瞬间塌陷。

  “那怎么办？冉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桂英终究是没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

  “冉冉妈妈您现在在哪？”徐文静想让刘桂英去一中看看，但是妇人背着卖菜的背篓去学校找人，被人看见，冉冉会不会被大家排挤？

  “在西客站附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刘桂英单手把背篓背上，四处寻找公交站台，给徐文静说了所在地的标志性建筑，“徐老师，我要坐几路车，才能去一中？”

  打车去才是最快的。

  出租车都有车载地图，就算是去陌生的地方也不至于迷路。

  徐文静只能大致知道刘桂英的位置，她哪能清楚地记得几路车可以到达一中呢？

  她在城里生活的那段时间都不一定知道，何况是在乡下带了三年，时过境迁，公交路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阿姨，我知道一中怎么走，我带您去吧。”

  就在刘桂英绝望的时候，甘冬银向她伸出了援手。

  “真的吗？”刘桂英如获救命稻草般，想要去握住少年的手，最后却又止住了动作，双手合十朝少年拜了拜，“谢谢你，小伙子，你是好人。”

  “冉冉妈妈？！”一直温温柔柔的徐文静因为担忧不经也大吼了一声。

  徐文静在电话那头焦急得不行，她依稀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她担心刘桂英被人打劫骗财。

  “喂，徐老师。”刘桂英听见电话的滋啦声，这才想起来还在跟徐文静通电话。

  “没事了没事了，有个小胖哥知道一中怎么走，他好心带我去。”刘桂英眼睛通红地笑着，“打扰徐老师您休息了，让你跟着操心我家孩子的事情。”

  “不说了啊，又花你不少电话费，谢谢您徐老师，我就先挂了啊。”

  “等等！……”

  嘟嘟——

  刘桂英完全不给徐文静机会，啪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小胖哥，咱们走吧。”刘桂英跟甘冬银保持着距离，怕自己碰到他又遭嫌弃。

  甘冬银笑了笑，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跟她说：“前面那个公交站台，好多车都能去一中，但是只有11路是最快的，它不绕路。”

  “哎，我记下了，谢谢你啊，小胖哥。”刘桂英背着背篓，紧紧抓着胸前的斜挎包。

  甘冬银带领刘桂英去最近的公交站台等11路公交车。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车来。

  该站台距离11路始发站只有三四个站。

  甘冬银抬手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可能会碰上他爸发车。

  甘山田是公交车司机，平常工作时间，很难跟家里上学的孩子碰面。

  林蕙兰在一家私人服装厂上班，工作时间相对规律，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人操心管理。

  刚看完时间，11路公交车就闯入了视线。

  “小胖哥，那个低矮的车，能到一中吗？”刘桂英有些焦急，等不住了。

  甘冬银指了指，“阿姨，11路来了，我们上车吧。”

  “到了啊，那快点上车。”刘桂英念叨着，也没仔细看路，只顾着攥紧钱包，想掏出几张零钱。

  “小心脚下，有台阶。”甘冬银跟在刘桂英身后，圆滚滚的背篓，让他只能伸长手虚扶了一下刘桂英。

  “师傅，我们两个人的，啊。”刘桂英一首压着钱包，一手扯出四张一块钱的纸币，专门给司机看了之后才塞进投币箱里。

  “小胖哥，你帮阿姨的忙，阿姨给你付车费。”

  随后她又转身笑着对甘冬银说。

  甘冬银跟他爸对视了一眼，随即像是不认识那般挪开视线，虚扶着刘桂英朝车厢中部走去，“谢谢阿姨，快找位置坐好。”

  甘山田也没说什么，儿子助人为乐他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儿子上下学，偶尔也会遇上他出车，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跟儿子相认过。

  一是，公交车司机有规定，上班期间不能跟熟人闲聊。

  二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有攀比心里，他不想给儿子丢脸。

  刘桂英就坐在下车门前边的座位上，背篓被她搁在脚边放着，甘冬银坐在她前一个座位上。

  见乘客都坐稳当了，甘山田启动公交车，摇摇晃晃朝一中的方向驶去。

  刘桂英沿途都盯着窗外看街道一闪而过的行人和行道树。

  *

  林清下了出租车，打着电话左右张望。

  她已经到小鲜粥了。

  电话被接起，“喂？芝芝，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呢？我没看见你。”

  “马上就出巷子啦。”魏芝芝有点喘息的嗓音传来。

  下一秒魏芝芝就在小鲜粥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朝林清挥手：“我在这！”

  “看到你啦，快过来。”林清也挥手。

  魏芝芝挂断电话，看着马路零星的车辆，朝小鲜粥走去。

  两人周五约好周末要去看电影。

  林清提前买好了电影票，魏芝芝就打算请她吃午饭，这样就不用转电影票的钱了。

  她家这边有个大型的商场，四楼就是影院，里面也有味道不错的餐厅，但是价格比小鲜粥要贵一些，而且她也有点想吃小鲜粥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请林清吃小鲜粥。

  两点钟的电影票，现在都快十二点半了，吃完饭估计要打车过去才赶得上。

  “芝芝，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林清上去就挽着魏芝芝的胳膊，后怕地打了个哆嗦。

  “咋啦？你不是说坐公交的嘛，在公交车上遭遇咸猪手啦？”魏芝芝最后一句是掩着嘴贴在林清耳朵旁问的。

  “不是！”林清轻轻拍打魏芝芝的手臂，“哎呀，待会儿点完菜再跟你细说。”

  两人一边小声交谈一边走进店里。

  常坐的位置有人，魏芝芝退而求其次，在它后排的二人坐矮桌坐下。

  “这个位置视线还挺开阔的。”林清喜欢这家店落地窗的设计。

  “是吧，我也觉得他家靠窗的位置都特别有感觉，坐这吃饭我觉得我食欲都大增。”

  魏芝芝立着菜单，偏着头对林清笑：“快看菜单，你想吃什么就点，我请客。”

  冉文兴在她们后面那一桌收拾餐桌，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于是转身看了一眼。

  果然是魏芝芝。

  只是她身旁还有别人。

  是她初中就一起玩的好朋友。

  冉文兴见过林清几次，只是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魏芝芝没有给她介绍过。

  两人如同上次魏芝芝带冉文兴来吃小鲜粥时那样，共看同一份菜单。

  冉文兴的同事站在一旁等两人点菜。

  两人只顾得要点菜，没留意身旁经过的统一着装的服务员。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冉文兴。

  而冉文兴也没有要特意上前打招呼的样子。

  她如同对其他待陌生客人一样，正视魏芝芝两人的出现，不卑不亢。

  魏芝芝两人点好菜，她拿着菜单往旁边递，眼都没抬。

  服务员兢兢业业地接过，抖了抖她们勾选的纸张菜单。

  哼，每次都只点两个菜，神气什么呢？她愤愤不平地想。

  魏芝芝双手托腮，朝林清歪头一笑，脸颊上的酒窝特别迷人，“你说吧，我听着。”

  “啊？”林清一时间有些迷糊，“说什么？”

  “你刚才来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啊。”魏芝芝没忍住翻了翻眼皮。

  “哦！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林清气愤道，“你不知道，我刚下楼，去公交站台等车呢，就碰上一个疯子。”

  “疯子？”魏芝芝听得认真，还不忘给两人的杯子里添茶水。

  “就是那种，经常在大街上，突然窜出来拽着你不松手，嘴里一通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人。”

  “是不是很恐怖！”林清一想到那个场景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激灵，“咦——，我真的都不知道遇见多少回了，再来一次，我以后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

  “也还好吧，大街上空旷，人又多，很容易跑掉的。”魏芝芝恶寒道：“总比在公交车上被咸猪手揩油的好。”

  “嗯，也是。”林清两相比较，点点头肯定了魏芝芝的说法。

  冉文兴端着厚重的盘子给她们上菜，同事也端另外一盘菜一同过去。

  菜放下，魏芝芝两人目不斜视，四目相对继续交谈着。

  “不过，那个疯女人说了句什么一中。”林清蹙眉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了。”

  “谁知道呢，你管她呢，你人没事就是万幸了，你管一个疯子干嘛。”魏芝芝道：“我们女孩子出门在外，不要同情心泛滥，要有自我保护意识，知道吧。”

  “嗯嗯，芝芝你说的对！”林清极力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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