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今天有聚餐，晚点回家，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甘冬银给冉文兴发了消息，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凌晨四点，甘冬银回到冷冰冰的家，屋里干净，没有一丝冉文兴的身影。

  冉文兴走了。

  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甘冬银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终究还是把人给吓跑了。

  *

  甘冬银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

  早上七点，天蒙蒙亮，林蕙兰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甘冬银声音沙哑，带有几分无措，“妈妈。”

  “哎，怎么啦。我乖乖很久没有这样喊妈妈了，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嘛？”林蕙兰原本是想叫他带冉文兴来家里吃饭的，但是一听见小儿子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冉文兴回家了。”甘冬银眨了下干涩的凤眸，声音听着非常疲惫。

  “哦，回家啦。”林蕙兰故作轻松道：“妈妈还说今天带冉冉回家吃顿饭呢，没想到她先回家了。”

  “我该怎么办，我怕把人吓跑，我要怎么做，才比较正常。”

  “银银呀，你有没有问冉冉她是为什么回家吗？真的是因为你吓到她了嘛？还是别的原因呢？”林蕙兰认真开导：“遇到事情，我们要去求证呀，而不是自我否定。”

  我不敢。

  这话甘冬银说不出口。

  “嗯......”

  林蕙兰忍着笑，“这样吧，妈妈帮你打探打探冉冉的心意？你之前不许我们插手，这次总不能还拒绝妈妈吧？”

  “辛苦了，妈妈。”甘冬银哪里还会拒绝啊，人都跑回家了，又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

  甘冬银刚挂断语音，就收到冉文兴的回复。

  【155】：甘冬银，我回家了，不用担心我。

  【155】：有事发消息，我是回家了，不是跟你断绝关系了。

  【155】：我们还是好朋友。

  甘冬银嘴角洋溢着笑容，下一秒他疲惫得昏睡过去。

  *

  另一边，林蕙兰也立即行动起来，给冉文兴发了微信消息。

  她装作不知道，邀请冉文兴来家里吃饭。

  冉文兴已经上了班车，这段时间外出务工的人都回来了，没一会儿就坐满人，班车坐满就走。

  于是她就没有立马给林蕙兰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家这件事。

  敲字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冉文兴索性到家了才给林蕙兰回电话。

  *

  知道冉文兴今天到家，刘桂英一直在屋里等她回来，都没有一早下地干活。

  三轮车开到公路下面，还有一截土路要冉文兴最近拎着行李箱走上来。

  土路走完就到她家院子了。

  这个院里只有冉文兴她家一户人。

  “妈——，我回来了。”冉文兴刚跨进院子，就高声喊了一句。

  刘桂英兴冲冲从堂屋里出来，小跑到冉文兴身旁帮她把行李拎到屋子里。

  “还挺早，我以为得要等到九十点钟呢，快，壶里有热水，洗把脸，我们煮面条吃。”刘桂英一顿忙活。

  “不急，慢点。”回家第一天，是冉文兴在家待遇最好的一天，后面是待得越久就越被刘桂英嫌弃。

  吃完早饭，刘桂英要去地里忙活，冉文兴准备一起去，刘桂英只叫她在家好好休息。

  “那你早点回来吃午饭。”

  “好。”

  冉文兴把家里的鸡鸭喂了，才坐下歇口气，给林蕙兰回消息。

  接到冉文兴的语音电话，林蕙兰还挺惊讶的。

  冉文兴没有忘记在林蕙兰面前假装甘冬银的女朋友。

  如实跟林蕙兰说了自己回家的事情。

  “哎呦，原来是这样啊，阿姨还以为银银欺负你了呢，才叫你跑回家。”林蕙兰笑呵呵道：“冉冉，你啥时候回来呀，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等过完年吧。”冉文兴嘿嘿笑道。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那里又不是她的家。

  “好，那我们说好了，过完年就回来，阿姨等着冉冉来家里吃饭哦。”

  “嗯，好的。”冉文兴紧紧捏着衣摆，莫名有一种心虚。

  *

  回到家，冉文兴的作息自然而然就恢复了正常。

  因此，她跟甘冬银的聊天记录，总是一个在夜间一个在白天。

  好似不去想那件事情，她就能很好地跟甘冬银聊天，只要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心意，冉文兴总会觉得心虚。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二月。

  冉嘉珍也回家过年了。

  过年前，冉文兴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预料之中，没有进面。

  冉文兴难过了一阵子，随后自己就想开了。

  考试上岸这东西，就是五分天赋，三分运气，两分努力决定的。

  慢慢来，急不得。

  *

  大年三十那天，刘桂英六点就起床赶早场。

  家里的年货早早就买好了，赶早场也只是去买年三十做团圆饭的食材。

  村里的小孩在村头村尾疯跑，挨家挨户讨糖吃。

  他们被大人叮嘱过，不要去上山那独门独户的人家，说那家人克夫要远离。

  摔炮声时不时炸响，冉文兴猜测哪家狗盆又被小孩给霍霍去了。

  索性被吵醒了，冉文兴也就收拾起床。

  早上八点，冉文兴刚生好火，水壶里的水都没烧热，刘桂英就背着背篓回来了。

  “去去去，赶紧回家去，免得你们奶奶又来我家撒泼。”刘桂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刘奶奶，我们是来找冉哥哥玩的！”一个胆大的小男孩喊道，一点也不怕一脸严肃的刘桂英。

  “谁是你冉哥哥？！你哪来的哥哥，大过年的，拿了糖果就赶紧回家吧。”刘桂英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酥心糖给几个小孩分了。

  “冉哥！快起床了，我们来找你玩了！”小男孩拿了糖，往土路跑了一截，趁刘桂英不注意又转身高喊。

  冉嘉珍睡眼惺忪地起床，堂屋还是土面没有铺水泥，他眯着眼没看清鞋子在哪，一脚下去就触碰到冰凉的土包。

  “姐，刚谁喊我啊？”冉文兴摸着墙走到火房，搁那一坐张开爪子烤火，“早上吃啥？妈呢？”

  冉文兴懒得说他，“不知道。”

  此时，刘桂英也进屋了，“哟，今天都起来了，总归是过年才不要我喊，真是越大越懒，天天起床跟要你们命似的。”

  “妈，刚谁喊我啊？”刘桂英在唠叨下去，人家团圆饭都吃完了，冉嘉珍赶紧转移话题。

  “村里的小崽子们。”说道这个，刘桂英又有的说，“不是我说你们姐弟俩，你看看人家，到了年纪就成家生孩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多热闹，哪像咱们家，干啥都是冷冷清清的，你们现在还算是知道回家过年，这在过上几年啊，怕是各奔东西不要我这个老妈子了。”

  “哎呦，妈，大过年的，咱不说扫兴的啊。”冉嘉珍赶紧起身抱着刘桂英的肩膀轻拍安抚，“这感情的事啊，急不得，再说了，你真想让我姐随便找个人嫁了啊？反正我是不同意的。”

  “你姐都三十岁的人了，老大不小，她不着急，以后我走了，你姐可咋办嘛。”

  冉文兴终于忍不住的出声：“过年呢，不说丧气话啊，你要真想我立马结婚，过完年我就去大街上找个人嫁了。”

  “胡说什么！”冉嘉珍气愤道：“妈，别给我姐太大压力啊，退一万步讲，以后你走了，那我也是能养活我姐的。”

  “行行行，就我一个坏人，你们都气我。”刘桂英叹息一声，“不说了，每次说这事个个都给我摆脸色。”

  冉文兴刚毕业那几年，刘桂英说一句她反驳一句，这些年已经收敛很多了，多说无益，反正刘桂英是无法理解她，她也无法理解刘桂英，索性装聋作哑，忍一忍风平浪静，过完年也就好了。

  他们这里都是中午吃团圆饭。

  刘桂英主厨，冉文兴打下手，冉嘉珍专门烧火，递东西。

  早饭也没单独弄，三人随便吃了点垫肚子，团圆饭从八九点钟开始弄，家家户户都赶在十二点之前开饭。

  刘桂英在家弄最后一道菜，年年有鱼。

  冉嘉珍跟冉文兴端着饭菜，拎着鞭炮香纸去上坟请先祖回家团圆。

  小时候都是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孩去给他们爷爷爸爸祭拜，现在老太太也不在了，两小孩就多了一位要祭拜的先祖。

  团圆饭，一人一边，都坐不满一张正方形桌子。

  饭桌上很安静。

  “我说真的，过完年我就找个人嫁了。”冉文兴突然说道。

  刘桂英愣了一瞬，有些摸不准冉文兴是不是在赌气。

  “真、真的呀？”

  冉文兴抬头看着刘桂英点头，“嗯，真的。”

  “好好好，那待会儿我去你王婶那说说，给安排几场相亲，咱们先看看，要真看不上，妈也不催你了。”刘桂英终于是露出一个笑脸。

  只有冉嘉珍愣愣地看着冉文兴，左手死死捏着碗，右手里的筷子险些要被折断。

  “我不相亲，你就当我眼高于顶看不上王婶介绍的人。”冉文兴事不关己地夹菜，吃的那叫一个香。

  刘桂英看了看冉嘉珍，又看看冉文兴，一脸忧愁，“哄我玩呢？”

  “没有，我认真的。”冉文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非常认真地说道。

  “你姐，这是、有情况啦？”刘桂英悄摸侧身问冉嘉珍。

  “我不知道。”冉嘉珍心中有了猜测，但是他装傻不告诉刘桂英。

  还好她姐没有昏了头，让那个讨厌的王婶介绍对象。

  跟那些人一比，冉嘉珍都觉得冉文兴大学的那些追求者都挺不错的。

  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甘冬银一个人叫冉嘉珍服气。

  那个从高中就开始暗恋他姐的男生，把冉文兴交付给他，冉嘉珍很安心。

  *

  冉文兴酝酿了一个下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甘冬银开口说这事。

  “姐，干嘛呢？”冉嘉珍突然从她身后拍她，冉文兴心中正在想事情，被吓了个正着。

  “你干嘛，没事别来烦我。”冉文兴被吓得一哆嗦，心有余悸，她最讨厌被人突然吓她。

  “陪我去山上玩雪。”冉嘉珍压着冉文兴的肩膀，笑道。

  “家里现在没有羊，去山上干嘛。”冉文兴抖肩没能把冉嘉珍的手给抖开。

  “玩雪啊，你别装没听见。”冉嘉珍整个身体往冉文兴肩上压，笑嘻嘻道：“再说了，你不去上山，难道要在院子里给那谁打电话吗？”

  这话一下子就刺激到冉文兴来，她警惕道：“哪谁？”

  “就那谁呗，元旦那天差点被我绿了的那位。”冉嘉珍一副欠抽样。

  冉文兴郑重其事地看着侧睨了他一眼，推开他，挺了挺胸膛，道：“走吧，陪你去山上玩雪。”

  这么大气势，吓得冉嘉珍以为他姐要抽他，结果就这？

  “都这么大个人了，玩个雪还要我陪，之前不是很爱喝令小孩们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么。”冉文兴抱着手臂在面前走着，“人今早都找到家里来了，也不见你起床。”

  “胡说什么呢，我是个大人了，怎么会跟小孩子玩呢。”冉嘉珍死不承认，从后面一蹦，又压着冉文兴的肩头上来。

  山顶的那块坝子，铺了厚厚一层雪。

  也许是天寒地冻，大人不许小孩上山玩，所以这一块坝子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冉嘉珍做了这第一人。

  一个脚印下去，冉嘉珍拍了张照。

  “发给谁呀这是。”冉文兴调侃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冉嘉珍一把举起手机，“略略略，看不见，不告诉。”

  “幼稚。”冉文兴拢了拢衣领，坝子里无遮挡，风雪很大。

  “你就在这玩吧，我去那边打个电话，乖一点啊，别找抽。”冉文兴指了指冉嘉珍，一边后退一边警告道。

  “你去吧，我会乖乖的。”

  冉文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是才知道她弟原来这么会演。

  山上风雪挺大的，确定这个距离冉嘉珍偷听不见，冉文兴才拨通了甘冬银的电话。

  嘟嘟——

  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就被接听了，冉文兴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冉文兴？说话。”

  “啊？啊啊，是我。”

  冉文兴轻咳一声，“除夕快乐，我刚吃完团圆饭。”

  甘冬银轻“嗯”一声，“除夕快乐。”

  “就是，大过年的，我给自己男朋友打个电话不过分吧？”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冉文兴深呼一口气，顺畅地说道。

  甘冬银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时间没做反应。

  还是林蕙兰捂着嘴，在他身旁掐了他胳膊一下，甘冬银才笑出了声：“男朋友，我？”

  “对，就是你，甘冬银。”冉文兴俯瞰周城的高楼大厦，淡然地笑了笑：“不是假装的，货真价实的那种，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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