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老太太。

  一位总是爱笑，见谁都能露出几分笑脸的老太太。

  他与她虽然相处不多，却也算得上是熟悉了。

  前世许多时日，她都被孙季如带着去孙府拜见这位爱笑的老人。

  那时这位老太太对他称不上好，却也称不上不好，总之，这位老太太待他和对待旁人一样，老是莫名对他笑就是了。

  还总是爱在他耳边说一些胡话，比如说：“……你母亲可是最疼爱你的了，你往后可是要好生孝敬你母亲。”

  “……瞧你这小脸蛋，和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你势必要多劝劝你父王，让他多疼疼你母亲……”

  等等这些的话，容成晏不知道自己前世总共听了多少次。

  这老太太说的话，如今回想起来，他才发觉到了端倪。

  他和孙氏生的完全不像，可这位老太太竟是盯着他的鼻子嘴巴，咬定说他就是生的像孙氏。

  为何偏要说，还回回都说，恐怕就是怕他察觉到了什么，和孙氏离心，寻自己的亲生母亲。

  如今孙老太太出现。

  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那个人——孙氏。

  时至今日他出生不过一个多月，连话都不会说，基本上日日都在睡觉。

  他娘亲也想尽办法让他安睡，见到时辰了，或者娘亲自己有事，无暇顾及他，就是哄着他睡觉。

  他娘亲哄睡也是有一番功夫的，抱着他，或者是揽着他，哼唱一首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歌，不消两句话的功夫，他就能十分没有出息地睡着了。

  故而，那些大人说的话，或者是谈论的事情，他多数是不知道的，当然，自然也是因着他不好奇这些，如今他身上无灾无名，父母陪伴在侧，是他前世的夙愿，也是他最渴望的日子。

  身心舒坦，睡的好些也是自然而然的。

  当然也或许是……他如今还是个小娃娃。

  故而直到现在他都不大清楚当今的局势，还有……孙氏。

  她如今是何等模样，是待字闺中，还是已然与上辈子不同，嫁给了他人做妇。

  无论是何种模样，只要他不触及他的娘亲，不再肖想他的父亲，皆与他无关。

  容成晏眨巴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老太太，往他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看去。

  可惜，并没有他寻的人。

  没有也好……

  这边洛锦意当然没有心思去看怀中的儿子是何种表情，单独笑着，把孩子往怀里隆了隆，回复着刚才的话：“那就借孙老太太吉言了，不过你送了这些珍贵的物件，我是怕孩子如今小，担不起这些。”

  洛锦意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

  “五夫人此话差已，我和玦哥哥以往情谊深厚，他儿时在我姑母房内长大，我与他自幼相识玩耍，他的孩子，我自然也跟着喜欢，这些物件，也算不得什么。”

  相比孙老夫人笑眯眯，慈爱苍老的声音，这道忽然出现，轻缓悦耳的声音叫许多人都探头去寻是谁说的话。

  众人这才看到，一红衣女子走了过来，打眼一瞧，是孙家大小姐，已然嫁了人的孙季如。

  她今日穿着的红衣，也是极美的，刚是走了过来就引得许多人侧目，自然不仅是因为她说的话，还有她今日身上的那套满绣的红衣罗裙的颜色，简直和衡王府五夫人洛锦意身上的那件一般无二。

  虽然花色款式不同，可颜色，若是站在一起，说是一模一样也是不假。

  她的个头不如洛锦意高，身量纤细，腰间系着一青色刺绣腰带，盈盈一握，倒是能引得不少男子侧目。

  可惜，此刻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打她开口，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洛锦意和她身上来回瞧，比较了一番。

  三三两两地低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在此之前，京都上下不管是在外经营的君子，还是在内持家的妇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些孙家大姑娘和衡王五爷的的传言的，更甚者一年前还谣传了孙家大姑娘要嫁过来的消息。

  随着孙季如嫁为人妇，众人本瞧着是谣言，可如今孙季如这样的几句话，玦哥哥也脱口而出，让许多人眼睛一亮，侧着耳朵听，用余光瞧，有的还堂而皇之地低头就此事谈论。

  自然而然地把二女进行了比较。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从谈吐到身量，从穿着到配饰……

  一大早就过来的容成箬站在一侧，局促地待在原地，不敢往左移动一步，也不敢往右动弹一分。

  虽然孙姐姐话中所言都是客气，可她为何觉得……这样难为人。

  若说孙季如以前的心思，她确实不知道，她对这些也不甚热络，相比八卦闲聊，她更喜欢好书。

  可自从前段时日那个传言影响到了五嫂嫂，那几日五嫂嫂是陪她看书都没心思了，她才听进去一耳朵，在得知孙季如想要嫁给五哥之时，她当即直摇头，不可能！

  下一秒，她沉下心思来，许多记忆充斥在脑海里，曾经儿时孙季如经常似小尾巴似的跟着五哥哥后头，甚至还会因为五哥对她这个亲妹妹好些，就黑了脸，以及……在母亲死后，孙季如经常以看她的名义，来衡王府做客，每回她都会提及五哥，甚至还拉着她为由，去瞧五哥。

  这样一层层浮现在脑海里，容成箬心中咯噔一跳。

  那……并非谣传。

  她的这个表姐当真对五哥哥有心思。

  容成箬往后退了退，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面是和她相处要好，她极其喜欢的五嫂嫂，另一面则是她的亲表姐。

  她如何也是忍不住不把这二人放到一起去比对。

  今日两人同样穿了红色的衣裳。

  连着衣服料子都大差不差，头上都挽着妇人头。

  发髻样式也十分相似。

  表姐的红衣华贵繁复，是满绣的料子，上头是由着上好的绣娘绣的栩栩如生的图案，从襟口延伸在裙摆处，每一寸都绣着图案。

  而与表姐相对的五嫂嫂，身上的红衣罗裙布料极好，款式虽然算不上新颖，却贵在巧思，腰间束起，领口对襟处绣着些许花骨朵，不多不少，巧的是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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