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秋月姐。”许如烟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秦秋月的脑海中，又是在她的耳畔一样。

  完全恢复神智的秦秋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许如烟的话，而是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眼睛一眨不眨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这环境给她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上一秒她会觉得这里好像哪里似曾相识，但下一秒又会发觉这里她绝对没有来过……

  许久之后，秦秋月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秋月姐？”许如烟的声音有些疑惑，显然她并不知道秦秋月到底在说些什么。

  “如果这个副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以我的过去为蓝本构成了这个副本……那这个副本给我的怪异感觉也就说得通了。”秦秋月的目光似是在回忆过往，语气里也平添了几分忧伤，“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回忆起那段噩梦般时光里的所有细节，有些场景在我的记忆里也相当模糊……”

  “我猜……其实不是因为我没有按照副本的逻辑来行动导致出现了bug，而是我……根本就不想面对年少时的某些噩梦，因为我下意识的就逃避了那段过去，根本记不得前往校长室的路……如果副本一开始就是读取了我的记忆来生成了这个副本，再稍稍加上了改动，那很多事情也就不难解释了……”

  “究其本质，或许是我没能释怀，也没能直面过往啊。”

  “怎么会这样……如果秋月姐没法去到那里的话，岂不是说明秋月姐通不了关了？”许如烟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她在其他选中者的直播间里都看到了其他的规则，每一条规则都代表了一条线路，秋月姐的线路很可能是对过去的复仇，如果没法见到杨校长的话，复仇又谈何说起呢。

  “虽然我从来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秦秋月说到一半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是所有的好结局，都必须出于邪恶的动机来寻求救赎。”

  “说起来很可笑，这世上的有十恶不赦的人，我因为激情杀人而导致那么多人丢失了性命，在他们的眼中我理当是十一恶不赦才对。”

  “可我做的，十一恶不赦的事情却有力的推动了国家监管这些压根就属于非法的机构，在我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后，有超过五十家这样的学校都被关停，数千名学生能够回到阳光下，这是不是听起来很美好。”

  “但如果这世间的不公都必须靠着鲜血和复仇才能被审判，那我觉得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如果私人复仇真的有一天被迫变成了高尚和公义的事情，那真的是整个世界的悲哀。”

  许如烟默默听着秦秋月自顾自的讲话，没有插过一句嘴。

  “白云书院的女医生告诉了我那句话，让我不要出于邪恶的动机去寻求救赎……高义大善的灵魂不必用借用复仇的力量驱动身体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包括秋葵也是……”

  “她告诉我，她会用她的方式来拯救我们。”

  秦秋月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流出了鲜血她也满不在乎。

  “我听了她的话，但她却背叛了这句话，在法庭上做出了伪证……让那个恶魔在学校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白云书院的屠杀实乃无奈之举，是当时的形势迫使秦秋葵彻底陷入了疯狂，某个人给了秦秋葵希望，却又将这缕微光彻底掐灭，秦秋月或许不在乎这点幻火，但这点幻火却是维持秦秋葵理智的最后方式。

  “原来……是这样啊。”

  现实里，许如烟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落寞，她没想到秋月姐的故事里还有这样的隐情。

  在其他人的故事里，许如烟看见了那名女医生拿出了许多关于学校的黑材料，她明明的确是打算做这些事情的，为什么最后却放弃了呢？这是许如烟唯一疑惑的地方。

  “那，秋月姐真正的遗憾，是因为当年没有杀掉她吗？我看秋月姐的以前的新闻，那个女医生虽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最终活了下来……”

  “是啊……”“不……”两个不同的声音一起进入了许如烟的脑海，那一刻许如烟分明感受到了秦秋月那极度动摇和分裂的状态，两个灵魂都好像想要认同对方的看法，但却又觉得对方的看法十分可笑，许如烟自己都不知道秦秋月的两个灵魂为什么会都有如此矛盾的感觉。

  秦秋葵愤怒的情绪再次给秦秋月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感受到眩晕感袭来的秦秋月不得不再次扶住了墙。

  “是我没能……拯救她。”秦秋月时隔多年，终于说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

  “啥？？？”许如烟听到秦秋月的话都直接懵逼了，她知道秋月姐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她完全没想到秦秋月在这种时候也能说出这种话，因为秦秋月所见到的线索，差点就已经把“对过去复仇”写在脸上了，但如果她真正的道路实际上是……救赎过去的自己呢？

  “她其实是很孤独，也很怯懦的人……因为还是少女时的经历变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因为利己主义谋求利益才来到了这所学校，但面对学生真的出事之后，她还是无法骗过自己多年前就存在的那颗孤独的心。”秦秋月轻声说道，“若不是如此，当时的我们也不可能相信她的任何话，她只是觉得……孤立无援罢了，就和一开始的我一样。”

  “放屁，我可没相信她，只有你这种蠢女人才会随便相信别人！”秦秋葵的声音又适时的响起。

  “是吗？那你最终为什么决定了……延后动手的时间呢？是因为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很有趣吗？”秦秋月看着瓷砖上自己的倒影，她的目光好像超越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一般，垂落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上，令秦秋葵沉默了许久。

  “从始至终，我都没把直接杀掉那个恶魔当作最佳的解决方案……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每次都要用暴力来让公义回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还是真是可怜又悲哀。”

  “所以我才会答应她的解决方案，其实在法庭上我有看到的……她那满是不安和动摇的目光，如果那时候她有足够的安全感，或者有着能正面击溃恶魔的证据，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那秋月姐打算怎么做呢？这都算是个平行世界了，那个医务室的女医生也不是同一个人吧。”

  “她叫什么名字？”秦秋月不着痕迹的问起了这个问题。

  “李秋泠……啊……说起来这个副本里好像……”许如烟的声音也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兴奋了起来，“她和现实里的那个女医生，名字是一模一样的来着？整个副本里只有她的名字和现实里的一样，所以果然就像秋月姐想的一样，她是这个副本的突破口？”

  “那可未必……”秦秋月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因为我对她记忆犹新而已，她到底是不是和现实里是同一个性格，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轻易的托付自己的信任，不过……去看看也无妨。”

  ……

  ……

  在不同的地方，时间流逝的感受速度似乎并不一样，等秦秋月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居然发现现在已经是夜晚了……而且据许如烟所说，现在特喵是第二天夜晚，整个过程她都浑然不觉，只感觉过了数个小时而已。

  其他选中者的世界里，时间自然也是来到了第二天入夜的时候。

  玛蒂尔达并没有失约，在后山上等了柳长风许久，终于在临近十一点的时候等来了一脸怨念的柳长风，看着柳长风那全无血色的脸色，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样子，玛蒂尔达不用思考都知道他经历了何种折磨。

  她心里想的事情，并非是同情柳长风，而是一阵窃喜……想坑姐姐我，你自己先吃瘪去吧！

  不过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表面工作该做还是得做的，她装作平淡的问了一句：“柳同学怎么一天不见就消瘦成这个样子啊？不会是昨天晚上出了什么大事吧，哎呀都是我不好帮不上忙，还让柳同学你变成这样。”

  柳长风整个人气的差点没一下背过气去，玛蒂尔达说的话又一次破防了他，特喵的要不是你啥都不想干只想出个人，我会变成这样？现在你还能问出这种话，你是狗吧？？不对，这不应该是个疑问句，你就是狗！什么叫你帮不上忙，那是帮不上吗？那是不想帮！

  只是这些话柳长风压根不敢说出来，他甚至不敢表露出意思不满，生怕引起玛蒂尔达这尊大佛的小情绪，毕竟这女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摆烂，三言两语就能放弃逃跑，他可不想让这个女人不开心了又前功尽弃。

  原本柳长风甚至不用这么惨，他是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为的就是让玛蒂尔达不起任何疑心，也让这个摆烂女人有点愧疚之心，能让她好好配合自己的计划，不要再给自己横生枝节！

  “我没事……”柳长风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虽然这笑容任何人看上去都很假，“我已经在禁闭室里看见了物资补给车到来的准确时间，只要等到凌晨四点，我们就能从这里轻松逃离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便一起行动。”

  “四点十五分，物资补给车会停靠在学校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混上那辆车，然后安静的等待半个小时，让这辆车把我们送出去……”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有必要这么急吗？你不准备休息一天再行动保证精神状态良好？我看你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玛蒂尔达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柳长风，并没有把真心话说出口，毕竟柳长风说的话纯粹是在鬼扯，这物资补给车都是红霞书院的东西，就算真的坐车出去了，车主还能让他们全身而退不成？

  “我是有点困，但时不我待，如果到了校庆的时候就没机会了，每次校庆之后都是最为戒备森严的时候……你要是不想今天就走，那我就一个……咳咳……”柳长风本来想说的是，那我就一个人走了，以此来威胁玛蒂尔达，但他突然又记起来了面前这姑奶奶完全是摆烂的主。

  他说一个人跑，她还真可能说一句，哦拜拜，你加油。

  无论怎么样，他都得给这姑奶奶哄住了。

  “你没问题就好，我就随口一说而已，我们这么好的关系，当然得一起跑啊，你说是吧。”

  “是……啊……”柳长风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天知道他对玛蒂尔达的恨意到底有多大，“现在先回去点到吧，凌晨两点的时候偷偷来三楼集合，我会告诉你一条最安全的路线。”

  深夜时分。

  云霞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令这世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与黑暗，只有红霞书院里的守夜路灯依旧在尽职尽责的进行着它的工作，让红霞书院成了唯一尚有光亮的地方。

  不知道杨校长是不是也像红霞书院本身一样，自认为他是这此世唯一的光呢？

  纵使红霞书院存在光亮，却无法驱散笼罩着书院本身的冥冥不可知的黑暗，有形无形的枷锁将所有学生都牢牢禁锢在了此处，蚕食他们宛如风中残烛的最后希望，即使是再亮的路灯也无法照亮他们那早已枯萎，难以再复燃的内心。

  凭借借来的时光赐予她那超凡的精神力与身体素质，玛蒂尔达轻松的就避开了宿舍楼里本就松散的巡查教官，来到了三楼的公共空间。

  红霞书院宿舍楼的设计格外特别，一二三楼是不同的公共空间，其上才是被分割开的男女宿舍区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两边的宿舍楼的确是互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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