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五公主和六公主同日下降，二人的公主府比邻而居，平日也能有个照应。

  两位公主离宫前，沈绛特意叮嘱她们：“别事事都听嬷嬷们的，你们才是主子。要是有嬷嬷敢背着你们行事，你们就打发了，不用看谁的脸色。有什么就进宫来告诉我，我给你们出气。”

  两位公主眼含热泪，说：“额涅，你尽管放心，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们都记着呢，我们是皇家公主，绝不给汗阿玛和额涅丢脸。”

  要离开额涅了，无忧和百合才知道有多么的不舍。

  从小，她们就是宫里其他公主羡慕的对象，不光是因为她们有个得宠的额涅，两个疼爱她们的哥哥。也因为，阿玛和额涅对她们的教育，不是其他嬷嬷那种这不准那不准，她们可以大声笑，可以骑马出去玩儿，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等那些妃嫔们发现了自家公主和德妃家三位公主的区别，想照着养的时候，公主们已经被嬷嬷妈妈们养的刻板教条了。

  惠妃甚至妒忌的说：“五公主和六公主的性子就适合抚蒙，嫁在京城浪费了。”

  幸亏这话没让沈绛听到，不然真要啐到她脸上去。

  两位公主婚后的日子还算和睦，大清的规矩摆在这里，加上雍郡王府时不时来往一番，额驸不敢在公主面前有半点越轨。

  康熙四十一年，四福晋诞下嫡次子，六福晋也生下了嫡长子。

  六阿哥的贝勒府建成，他们夫妇搬了出去，沈绛嘱咐六阿哥：“妻妾之争是败家的根本，你要给足你福晋脸面，不许让那些莺莺燕燕爬到她头上来。”

  “这儿子还能不知道吗？”六阿哥其实知道自己福晋没什么心眼，平日里就带带孩子，鼓捣点儿吃的。

  他就是怕多宠了别的格格，会助长格格们的气焰，所以也学他四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种做法的收效很高，不像五阿哥府里，乌烟瘴气的。

  六阿哥出宫之后，就有点儿放飞自我，可能遗传了康熙的八卦之心，东家长西家短的他都能打听到。

  每回进宫一和沈绛聊上，就能聊出花儿来。

  比如三阿哥家里文人多，经常吟诗作对，没事儿还跟房里格格喝喝小酒，作作酸诗。

  五阿哥家的福晋就是个摆设，五阿哥天天搂着格格睡。

  七阿哥也只宠一个格格，听说只等这个格格生几个孩子就抬侧福晋。

  八阿哥家就奇怪了，八阿哥从不去格格房里，只搂着福晋。他要是往哪个格格脸上多看一眼，八福晋就敢给他脸色看。

  六阿哥嗤笑道：“堂堂大清的皇阿哥，贝勒爷，竟然怕老婆！”

  “不许你这么说八哥！”十四阿哥忽然跳出来，为八阿哥仗义执言。

  六阿哥给气笑了，拧了拧他的脸，说：“你跟我面前冲什么梁山好汉打抱不平呢？”

  十四阿哥甩开他的手，气鼓鼓的看着他。

  沈绛没管他俩的针锋相对，而是反问六阿哥：“你真的觉得他是怕老婆？而不是借着怕老婆的名义，冷落那些出身低的格格？”

  六阿哥一时没听明白，十四阿哥更加不懂。

  沈绛淡淡道：“十四，我问你，你八哥好吗？都好在哪里？”

  十四阿哥能说出一箩筐的好话，沈绛又问：“那他的缺点呢？”

  一个人不可能只有优点而没有缺点。

  十四阿哥支支吾吾的，六阿哥帮他说了：“要说缺点，就在出身上，良……良妃额涅……”

  他的未尽之言，沈绛懂，十四阿哥也懂。

  “所以，他才会比旁人都努力，都长袖善舞。”沈绛说道，“所以，他自己吃过的苦，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再吃。”

  六阿哥入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过来，但同时也觉得后背发凉。

  “八弟他竟然……”六阿哥倒吸一口凉气。

  十四阿哥没听明白，愣愣的看着沈绛。

  沈绛回过头来问他：“你八哥对你很好，是吗？那你阿玛、额涅、哥哥和姐姐们呢？”

  “自然也好！”

  “但没有八哥那么好，是不是？”

  十四阿哥羞愧的低下了头，他想要做什么，八哥都会帮他。而且八哥说话很温柔，从来没对他大小声。

  沈绛轻轻一笑，说：“阿玛额涅对你好，但有时候也会严厉的要求你做功课。哥哥姐姐对你好，但你调皮时他们也会教导你。告诉我，谁才会无条件的奉承你？纵容你？对你从不发脾气？”

  十四阿哥的肩膀在轻轻颤抖，沈绛看着两个孩子，继续说：“人，是非常复杂的生物，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也没有人是绝对的坏人。要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好，就要看他身边的人，看他想要做的事！如果一个人能得到所有人的推崇，不是他脾气有多好，而是他所图甚大！”

  六阿哥吓得一个腿软，一个皇阿哥所图甚大，他图什么？

  不言而喻。

  十四阿哥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脑子已经乱了。

  六阿哥带着CPU快烧干的十四阿哥先离开了，沈绛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系统：“八阿哥真的已经在图谋储位了？”

  沈绛：“他的‘光风霁月’不过是源于他自卑的出身，至于图谋储位，现在还没有。”

  系统：“那你吓唬孩子。”

  沈绛：“我现在不吓唬，以后等他们走错了路，就晚了。”

  一想到十四阿哥以后会跟着群臣一起保举八阿哥为储君，康熙震怒之下，他还能被老九那条毒蛇忽悠，随身携带毒药，要跟八阿哥同生共死。沈绛的血压就蹭蹭往上升！

  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被人利用成这样，还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沈绛就恨不得给他俩大嘴巴！

  还好六阿哥是个聪明的，稍微点拨两句他就能明白过来。这要是他也跟十四一样，一起站到八阿哥阵营，跟老四对着干，沈绛得气吐血！

  十四阿哥陪着六阿哥走到宫门口，六阿哥挥挥手：“回去吧，别送了。”

  十四阿哥犹豫半晌，问：“额涅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六阿哥笑笑，说：“等你再大点儿就懂了。”

  十四阿哥抿了抿唇，又问：“八哥对我们是真心的吗？”

  六阿哥笑道：“当然是，手足之情是真的，但有时候……利益相关也是真的。”

  十四阿哥身子一凛，六阿哥拍拍他的肩，转身走出宫门。

  有些事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别人说再多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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