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璨主管，今天怎么是您来接货啊？这点小事还要劳您的大驾啊？”开着面包车过来送货的鱼仔见到璨尹站在旅馆的后门有些惊讶。

  他每天早上给荷叶旅馆来送海鲜，平常都是后厨的一个小伙子来收货的，今天怎么是餐饮部经理璨尹亲自来收货了？

  鱼仔心里嘀咕，不过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璨尹，这原本是他给那个小伙子准备的。璨尹摆摆手拒绝了香烟，表示她不抽烟。

  看璨尹没有心思寒暄，鱼仔眼睛一转，当着璨尹的面打开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面放了好几个水箱，每个水箱都打着氧气，养着各种鱼和虾蟹。

  “璨经理，您来看看。这些鱼都新鲜得很咧。都是每天早上现抓的，船上一有货我就赶快给您送过来了，荷叶旅馆我还是第一家送的，品质您放心。”鱼仔从水箱的上头捞了一条鱼，握住鱼头，给璨尹展示鱼的新鲜程度。

  璨尹不置可否，没看在鱼仔手里“噗噗——”乱跳的鱼，而是往前一步，弯腰走进面包车后备箱，查看水箱里的鱼。

  鱼仔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供货商，送的货价格适中，口碑也挺不错的。

  签合同的时候，鱼仔还拍着胸脯保证每天的海鲜都是从鱼户那里现收来的，如果有过夜的、不新鲜的鱼也会提前说明，价格也会相应的减少，见鱼仔很诚恳的样子，所以旅馆的海货都直接交给鱼仔了。

  璨尹站在水箱前，目光锐利，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准备亲自检查这些即将成为顾客盘中餐的鱼儿。她没有选择水箱上层的鱼，而是将手指直插在水面下轻轻滑动，挑了一条沉底的鱼。

  这条小黄鱼在手中显得有些虚浮，呼吸微弱，仿佛已经失去了活力。璨尹皱了皱眉，这条鱼显然不如其他鱼儿那样活泼。她将鱼举到眼前，仔细观察。鱼的眼睛不再清澈，身体也不再有那种自然的弹性。

  璨尹又换了一只水箱，这一次她捞了一只螃蟹。

  然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这只螃蟹时，她立刻感觉到了它的异常。螃蟹的壳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坚硬，触感有些松软，它的身体也不再像其他螃蟹那样有力地挣扎。

  这只螃蟹的状态显然不佳，它的几只蟹爪已经断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而它那曾经威武的大钳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参差不齐的断口。

  鱼仔有些紧张，试图辩解，他说道：“璨经理，这条鱼可能只是有点缺氧了，你也知道从海边过来有点远，鱼啊很可能是有点晕车了，等会儿吸点氧气就好了。这螃蟹啊，每一只我都检查过的，螃蟹好斗嘛，放在水箱里，互相打架钳子掉了也没办法。”

  璨尹意味深长地看了鱼仔一眼，她轻轻地螃蟹放回水中，然后对鱼仔说：“路上有货损，这也是正常的。”还没等鱼仔松口气，又说道：“可螃蟹再怎么打架，这壳总不能是软的吧？”

  鱼仔噎住了，想不出可以狡辩的借口，只能在一旁尴尬的笑。

  “哎呀呀，我也没想到啊，我都和那些鱼户说好了，我这些海鲜都是要送到大酒店里的，没想到他们给我这些货啊。”鱼仔也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也保证道：“这样，今天这个价格呢，我也给你打个折，我可以给你保证，明天、明天我送来的货一定新鲜，回去我就和那些鱼户好好说说。”

  鱼仔心里暗骂自己倒霉。

  做他们这行，好货坏货掺着卖是很正常的，再加上海鲜这个东西，换了个水箱，鱼就容易死掉，可做手脚的地方多了。还有的更黑心一点，为了让鱼鳞看上去更鲜亮，还会在水里放保鲜剂呢。

  他一开始拿下荷叶旅馆这个单子的时候也是挺兴奋的，送的也都是好货。可这两天鱼户那边吵着要涨价，他每天起早贪黑，去海边收货又很辛苦，自然只能做点手脚了。

  鱼仔自然是不想失去旅馆这个大单的，能够成为稳定的供货商不容易，荷叶旅馆这边每天都要货，赚多赚少至少他旱涝保收。要是惹恼了荷叶旅馆，他只能送散户的货了，散户不是天天要货的，这样风险太大了。他腆着脸看着璨尹经理，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给经理塞点红包。

  璨尹摆摆手：“打折就不用了，但之后送来的货我们要挑。”

  鱼仔急了：“这不行啊，这货不能挑。挑了剩下的人家都不要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璨尹故作惊讶：“那我怎么记得之前你说你送过来的每样货样样好，都是精心挑好了给我们的？”

  璨尹又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送货单，念着：“大螃蟹、新鲜的65一斤，差一点的45一斤。鱼仔，你这到底是65一斤的还是45一斤的？”

  鱼仔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肯松口，如果荷叶旅馆都把好货都挑走了，它后面几家店货要怎么送?

  “璨经理我也不是不让你挑，你也知道，海鲜容易坏啊。刚那只螃蟹就缺了好几只脚了，再跳一跳，掉的蟹脚更多了，鱼翻来翻去的，一不留神也容易死掉，我们做点小生意也难，您说是不是？”鱼仔打感情牌。

  璨尹微微一笑：“这你放心，我们所有的海鲜就都过一遍，绝不捞来捞去，你看行吗？”

  鱼仔怕有坑，可他又转念一想，他这种做海鲜生意10多年的人都不能看一眼鱼就判断出鱼新不新鲜。要看海鲜，还得上手摸一摸鱼鳞或者捏捏螃蟹的壳，掂掂重量。

  所有的海鲜只就看一眼，就想挑到最新鲜的鱼？真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点。

  想通了这点，鱼仔心里轻松多了，不过面上他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哎呀，璨经理现在生意是真的不好做啊，我们做点小生意是真的难啊，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我肯定要给您面子，对不对？你确定所有的鱼只过一遍？不来回捞，是吧？那行，那您就挑吧。”

  璨尹笑得更灿烂了：“行，肯定不让你为难。”

  鱼仔正要递上胶皮手套，却见璨尹喊了一声：“小苍，来。”璨尹的呼叫后，远处一个长得很俊的小白脸走了过来。

  鱼仔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这小白脸，皮肤这么白，一看就不去海边，走路慢腾腾的，腿上也无力，细手细脚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样子。鱼仔心里有些不屑，站在一旁没说话。

  苍走得有些慢，偶尔还有扶一下荷叶旅馆的外墙，到了面包车旁，他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很多，他翕动了一下鼻子，问了璨尹旅馆要的各类海鲜数量后，拿起网抄，毫不犹豫地网起一兜又一兜的鱼。

  鱼仔脸都绿了。

  这！这！

  水箱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了，好家伙，这小白脸出手这么快，却一次都没有失手，每次捞鱼目标都非常准确。

  看着属于荷叶旅馆的水箱里的新鲜鱼蟹，璨尹热情地和鱼仔告别：“鱼仔，麻烦你了。之后都是我们小苍来收货，你也认个脸啊。”

  鱼仔面沉如水。他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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