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冯垣摇头拍了拍孟柯的后背，继续问向罗三劫：“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出入？”

  “没什么出入，和我了解到的差不多，而且我还知道，那个安妮距离变成学者的样子已经不远了，这艘船不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么气氛和谐。”

  “怎么会这样？”孟柯在一旁不解的问：“这船上现在只是缺淡水而已，怎么会让人精神失常？”

  “你这就年轻了吧！”罗三劫拿回了水杯，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说：“在脱离了陆地的汪洋大海上待久了，那种没有归处生死看天的孤寂感，是会让人疯掉的。”

  “尤其是现在的船待的地方也不对，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个疯子，这样的状态就会一点点的侵蚀整条船上的所有人，直到和大海融为一体才算是结束。”

  冯垣听着这话又看了一眼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茫茫的看不到边际。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梦境的核心啊？”孟柯茫然的挠头。

  “先不急，核心不是一开始就能让你知道在哪里的，先找到这个梦境的重点再说。”罗三劫站起身，直接把人推出了房间。

  “走吧走吧，先去吃点东西，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一副要饿死的样子，我是真怕到时候风浪大点你们交代在船上。”

  几个人就这么被罗三劫推出了房间，临离开之前，罗三劫隐蔽的向着更深处的楼梯那里看了一眼，那个位置里待着的正是之前对冯垣他们出手的李文璞。

  “呦，贵客你们出来了！快来！”汉克十分热情的招呼着几个人直接走上了甲板的位置。

  此时外面的海面上已经是黄昏时分，半落的太阳浮在海面上，将天边都染成了一个颜色，绚烂温暖。甲板上挂着灯火，照亮了这方空间，再配上食物的香气和果酒的香味，看起来十分的热闹。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们贵客贵客的，怪不适的。”孟柯拘谨的说道。

  “那也行，您说啥是啥！”汉克点头，随后直接拉着几个人在甲板上的人群面前介绍“来认认，这是我们船上的贵客，赵祈，冯垣。”

  “知道了知道了！”

  “快来坐。”

  “终于可以喝个痛快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谁都不能拦着我喝酒！”

  几个人就这么融入了这艘船，船上的人似乎对他们的加入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甚至重点基本放在了桌面上的食物和酒水上。

  冯垣吃饱了之后，顺手拿起一杯酒走到了船边。

  此时的大海和上一艘船上自己上到甲板时一样，漆黑一片，不知道在下面都藏着什么。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海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就算在之前的记忆中，自己也没有靠近过海边，基本都在内陆地区，所见的天地也不过就是天地。倒是头一次体验这种在大海上漂泊的感觉，当然，上个梦境里面的不算。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罗三劫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酒杯也走到了冯垣的身边。

  “没怎么，就是有点迷茫。”冯垣喝了一口杯子里不算浓烈的酒，有些认真的发问：“你醒过来多久了，从另一个人的梦境里。”

  “记不太清，应该有很久了。”

  “就这样一直进入梦境离开梦境的重复么？”

  “不然呢？总得活着不是么？”罗三劫在一旁看着海面上被浪打碎的月亮的幻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总得先记住自己是谁，活下去你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得到更多的东西，迷茫是没有用的。”

  听到这句话，冯垣呼出一口气，倒也不是说罗三劫的话起了什么作用。毕竟心态这种东西还是看自己。

  “所以你之前也迷茫过，讲讲呗？让我取取经。”冯垣打趣的说道。

  “滚滚滚。”罗三劫笑骂了一句，直接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随后拍打着冯垣的后背：“别胡思乱想了，活下来什么都好说，先解决现在的。”

  说完，直接就走进了人群里加入船员们的交流。

  甲板上，赵祈正一口一口的吃着桌子上的饭菜，时不时和旁边的安妮小声交流着什么，孟柯直接被其他人一人一杯的灌醉了，正躺在地面不省人事。

  冯垣有些没意思的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了海里，径直走向了正和别人拼酒的皮特身边。

  “冯垣你来了！来来来，一起喝！”皮特喝的红光满面的递给了冯垣一个酒杯“干杯！”

  冯垣拿过酒杯，借着和皮特的接触，直接伸了一条触须连了上去，随后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开口。

  “白天的时候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学者么？”

  皮特的神色愣了愣，然后就要开口说话。

  “别开口，你声音太大了，会吵到别人的，直接带我去。”

  视角原因，皮特并没有看到冯垣其实并没有开口，而在外人眼中两个人此时正在勾肩搭背的喝酒。

  “嗨！在这喝没意思，来，我直接带你去我那喝酒，再压点什么的，你是贵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皮特反应了过来，直接半抱着冯垣走向了船舱内。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皮特扶着冯垣的两个肩膀，十分激动地小声说：“你真的能治好学者么？太感谢您了！我这就带您去见学者。”

  “我说了，只是看看。”冯垣收回了之前放在皮特身上的触须。

  刚刚他隐晦的试了一下，触须在自己的控制下，还达不到直接控制皮特又或者是窥探皮特记忆的程度。

  这也让冯垣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触须的上限很高，但是梦境中的东西也都有着强度上的差别。

  “那也没事！嘿嘿，有希望就好。”皮特此时完全看不出刚刚喝了那么多酒，步伐稳健的走在前面带路。

  下了一层之后，皮特继续向下走，周围只剩下了光线不算明亮的壁灯正在随着两个人的走动而晃动。两个人的影子也在这样的灯光下变形扭曲了很多。

  甲板上的热闹早就已经远去，此时的走廊内只剩下的两个人的脚步声。

  “来了！”

  有些沉闷的声音响在走廊里，这声音中满是惊慌惧怕，可以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对那个要来了的东西是何种的恐惧。

  “唉，学者又开始了。”皮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带着冯垣走到了负三层最里面。

  房门外用锁链缠绕，上面一共有三四个大小的锁头，看起来是要把人关的死死的。小锁锁的是一个人头大小的窗口，估计是平时给人送饭的窗口。

  “你们就叫他学者么？他的名字是什么？”冯垣站在一旁看皮特开锁，顺便询问道。

  “学者就是学者啊，至于名字，船长可能知道。”皮特借着微弱的灯光找钥匙。

  “他是船长请来的人？”

  “不是，船长知道我们船上所有人的所有事。”

  锁链落地，房门打开，屋子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走廊的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照进了房间里。

  “来了！”

  “要来了！”

  “躲不掉的！”

  稍稍适应了一下之后，冯垣看清了缩在角落的人形。那个人正缩在最里面的角落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口中还在喃喃有声。

  再走近一点点之后，就能勉强辨认出学者的脸，一双眼睛通红，早已蔓延的血丝。脸上极瘦，眼下发黑，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学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皮特连忙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十分熟练的开始给人换衣服擦洗。

  不一会，就给冯垣展示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学者。

  “来了，来了。”

  “来了！”

  被换好衣服的学者依旧在喃喃自语，完全没有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

  冯垣蹲在了学者的面前，扶着学者的脸，一眼望进他的眼睛。

  事实上，学者的眼睛十分好看，是一双蓝色的眸子，看着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又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但是此时他眼中的血丝和恐惧让他看起来窝囊又可怜。

  这是知道了什么啊？

  冯垣在手心之下直接伸出触须想要进入学者的意识理清学者此时的意识，却只能在他的意识中看到一片混乱。

  大海掀起了山一样的巨浪，巨浪之下若有若无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这样的景色转瞬即逝，随后就看到一条直通天际的水龙卷，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雷电和暴雨。

  就在冯垣以为要一直这么激烈下去的时候，景色又是一变，清淡的雾气在海面上生成，随后迅速的笼罩了整个海面，可见度越来越低的同时，海面也越来越平静。

  一艘船从浓雾中缓缓驶来，划出一道道水波。等到船极近之后，冯垣才发现这艘船不像是十几世纪的产物，而是一个现代社会的钢铁巨兽。

  大船缓缓驶过，船上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影的存在。

  幽灵船，一艘现代社会的幽灵船。

  不对，这个梦境的年代不可能出现这种船，学者也不可能知道几百年之后的船是什么样子。

  冯垣瞬间回神，眼前依旧是那双蓝色的眼睛，眼睛里此时却泛起了一点点光芒，像是终于找到了同类。

  醒了？成为游梦者了？

  不对，不是。

  冯垣松开了和学者的接触。

  “过来之人。”恢复了一些神智的学者轻声说道，声音飘忽不定。

  “这就好了，就看看眼睛？”皮特不信邪的也凑到了学者的面前，想要看看学者的眼睛。

  “您的眼睛之前是这个样子的么？”

  学者没有搭理皮特，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冯垣，脸上神色莫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学者一步步的走向了冯垣，伸出枯瘦的手摸向他的眼睛。冯垣避也不避，就这么任凭学者伸手触摸。

  “什么？怎么回事啊？”皮特呆愣的看着冯垣和学者，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来了！”

  他似乎是从冯垣的眼睛里面得到了什么答案，直接意味不明的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里满是讽刺。

  不安的阴影从没有光亮的地方开始蔓延，渐渐吞噬了站在最里面的皮特，随后就奔向了学者和冯垣。

  “小心！”冯垣眼疾手快的拖着两个人走到了灯光之下。

  皮特刚刚被黑暗吞噬的身体沾染上了油污一样的黑色，这样的东西冯垣曾经见到过，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救我！”皮特半个身体在黑泥的侵蚀下渐渐消失，随后整个人就这么融进了黑暗中，仿佛他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黑暗止步于灯光之外，学者看着皮特的消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淡淡的开口。

  “你活着，但是你又没有活着。他死了，但是他并没有死。”

  “什么意思？”冯垣有些没有听懂。

  “意思就是，游梦者是不会死亡的，这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所有人的东西么？”

  李文璞从楼梯的角落走了出来，不知道听了多久。

  “呵。”学者眼中的嘲讽愈加浓厚，就是不知道在嘲讽谁。

  “你觉得你在干什么呢？努力活下去？寻找真相？还是别的什么？”

  “不要再想了，只需要你活下来，一切就都知道了。”

  “你们和我们，什么都不是。”

  学者说完之后，毫无留恋的走进的刚刚吞噬了一个大活人的黑暗当中。

  “什么意思？”

  冯垣嘴上虽然在下意识的询问，但是一直以来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游梦者和梦境中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梦境中的一部分，只不过游梦者觉醒了可笑的自我，无论是游梦者还是梦境中的其他人，都是在各个梦境中成为着各种各样的人。

  理论上来讲，都是耗材。

  游梦者不会死，但是会回归梦境，最后在一个不知道的时候，再次突然觉醒自我，成为一个游梦者。

  所以活着，不算活着，死亡也不算死亡。

  最后无论是谁，都会继续困在梦境之中，继续着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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