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定海？

  局长听不明白，只是面对杜若就难免想起当初杜若在金乌使徒事件后突然返程说要在狄斯城访学。那一次的经历其实不算愉快，全程都掺杂着算计和怀疑。

  杜若身为东洲要员，本该随大使团返回东洲，半路又突然重游狄斯，其自身的难缠就让狄斯的高层们警惕，更遑论东洲和狄斯，不同城邦之间的交锋与算计。

  局长知晓杜若对神话的执念后，同意了她的入境申请。可谁料杜若竟攻击管理局数据库窃取资料，逃往砂海，在砂海中她又使用术式袭击了FAC，绑架自己。然后，这位学者终于对局长吐露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局长眉眼微垂，避开杜若的目光。有人仅仅因短时的相处，便想要带人逃离牢笼，她敢想，也敢做。

  只可惜......

  她们之间应是有真心的，可无奈那点信任敌不过彼此的立场不同，最后也只能就此告别。“恍若无事发生”是局长对彼此最后的成全与体面。及至最后，这位学者留下寥寥数言的《狄斯城神话札记》，细细地，一词一句地同局长解释。

  至于那最后一行的小字批注——“今日方知山海不可平”，她倒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局长不懂东洲话，对他们含蓄别扭的用典比喻更是弄不清楚。事实上，在刚刚听到杜若说要平山定海的时候，她也没想起来离别时独独漏下的那句话。往事涌上心头，局长这才发现这两句话有着什么关系。

  局长正视杜若，想要从那双眼睛里看清她。杜若向来喜欢捉弄人，其所言所行，只能信得三分。倘若真信了她的所言所语，她便又会如狐狸般狡黠地笑，掩唇轻叹局长的单纯可爱。

  真是让人头疼的家伙。

  “局长怎么还不说话？明明上次分别，你还不舍的很。你说要来东洲寻我，可这天灾已破，我却仍未得见局长。”杜若起身，看向局长，周身被袅袅青烟笼绕，朦胧了她的眉眼。“想来真如局长所说，这管理局的事务多得很，怕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此话一出，局长就知道这位大学者又在逗人。她不想理会，如果接下这招，杜若会更加起劲，说不准还要讲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

  “你如果想说，我就在这里听着；如果不想，中场休息差不多要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

  局长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避开杜若刚刚说的话。东洲人的含蓄有时候挺好的，只要不点明，就能当无事发生。局长转身，洁白的手套搭上了门把手，正要离开，另一只手突兀地被人抓住，手套被脱下，狂厄涌动，枷锁不自觉地释放，那人便松手后退两步。

  ！！！

  局长回身看向杜若，神情复杂。和天台那次一样，杜若又用狂厄强行让自己为她打上枷锁。

  本来不必的，为什么......

  “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杜若靠近，明明比局长矮一些，此刻在气势上却更为强势，将局长逼到贴在门板上。她看着局长，琢磨不透的笑容此时格外真诚，她握住局长的手腕，强硬将局长拉到茶几边坐下。

  又为局长斟一杯茶，杜若的姿态放松了不少。腾腾雾气与袅袅青烟相融，室内一片朦胧，恍然间似有人轻叹：“还记得上次我说过，下次再见，我会带上一个茶案，一把好茶壶，你我一人一杯，慢慢对饮，望月赏奇兰，枯坐到天明。”

  杜若翠绿的眸子在  烟雾的迷蒙下此时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色泽，局长看见了她的眸子，却想看不清她的眼睛。

  又为局长添上茶水，杜若凝视着局长手中的白瓷杯，失神地低喃，声音近乎嗫喏：“只可惜，再相见，你却无心和我同饮。”

  局长顺着杜若的目光看向手中的茶杯，仅余少量的茶汤色泽清透，映出她的神情，局长像是被自己的倒影刺了一下，别开脸，没有应声。

  她能说什么？

  局长不是真的不懂茶，有杜若留下的书和一些解说札记在，她慢慢地学习了不少东洲的文化，自然知道品茶该如何去品。至少，绝不是自己刚才那样如牛嚼牡丹一样的做派。

  局长是懂的，就好像她已经明白山海的寓意，可她却不能应答。

  “今日的相逢难免有些仓促，招待多有不周，难怪局长没有心思同我聊天。”就在局长胡思乱想之时，杜若又开口了，她夸张地叹口气，葱白的手指在那罗盘上拨动，局长知道她是打算让自己走了。

  “下次吧。会议结束，我可以邀请局长来种花家游玩一番吗？虽不是东洲，可处处都能展现东洲古籍中的样貌。”

  杜若看着局长，屋内的青烟已然散去，局长看清了她的眸子，里面是极难在学者眼中看见的恬淡和温柔。不待局长开口，杜若又补充道：“烟烟也在种花家，局长真的不打算来看看吗？”

  局长到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烟烟也来了，自己真该想法子去一趟，然后将这两人送回去。东洲虞渊城最重要的巫祭和学者来访狄斯，谁也没想到她们会被夏音的实验波及。若是再不将她们送回去，局长担心引发外交事故。

  说来也怪，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夜莺提及东洲那边的催促？夜莺那边没说，局长最近又一直在奔波，还真的就把这回事给忘了。

  局长原来是不清楚的，可今日一见杜若，仅刚刚数言的交谈，局长又开始怀疑起这次的波及到多名禁闭者的事件真的是夏音一人的问题吗？为什么研究了这么久，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杜若她们来的时候出问题。

  局长面对杜若，纵使有信任，却还是没法压下内心的怀疑。毕竟杜若想要带自己离开狄斯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往的信件里也有所提及。局长此刻一联系起来，难免会有点自恋地想：难不成真是为了我才闹了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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