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韵僵硬地转头，陈宗翰正微笑地看着她。他那完美无瑕的牙齿，在夜色中，仿佛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乐韵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感觉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贝尔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这记性，”她懊恼地说，“我差点儿忘了，陆太太以前就在陈律师的事务所工作啊！这下好了，你们正好可以好好地叙叙旧。”

　　“那我真的是太荣幸了，”陈宗翰的脸上依然带着平静地微笑，“陆太太，请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也就是，这张桌子上唯一的一个空位。

　　乐韵别无选择，只好坐在了陈宗翰的旁边。

　　“你是一桥集团陆胤总裁新婚的妻子？”坐在陈宗翰另外一边的漂亮女人好奇地问，“所以你之前是律师？是因为嫁入豪门，所以才从陈律师的事务所辞职了吗？”

　　“其实……”

　　乐韵刚刚准备开口说话，陈宗翰就开口打断了她：

　　“事实上，在和陆总结婚之前，乐律师就已经离开我的律所，自己另起炉灶了。当然，乐律师能力超群，所以很多客户，也都追随她而去。”

　　“哦……，是这样啊……。”

　　听到陈宗翰的回答，问话的漂亮女人以及桌上的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大家搭讪着，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你放心，”陈宗翰将头微微侧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会告诉别人，是我带你入行，一路将你放在自己的羽翼下，而你报答我的方式，就是带走我的客户，连一句谢谢或者抱歉都没有说。”

　　的确，自从向陈宗翰递上辞呈，乐韵就再也没有回过律所。但是，在后来圣诞节的时候，乐韵曾经给陈宗翰写过一封邮件。在邮件中，为自己的离开而道歉，对他多年的帮助和提携表示感激。希望以后两个人还能够继续维持好朋友的关系。

　　邮件发出之后，乐韵心情忐忑地等待了很久。然而，她并没有收到来自陈宗翰的回复。乐韵想过，可能是邮件没有发送成功？（虽然系统显示，邮件已经送达。）她又发了一次同样的邮件，在后来的春节、元宵节等等节日里，她都给陈宗翰发过问候的信息，甚至在他的微博上点赞，然而，结果还是一样，并没有受到过任何回复。

　　甚至自己婚礼的请柬，她都让潇潇亲自送到宗翰律师事务所去，然而，吃了闭门羹的潇潇回来告诉她，迎接自己的只有一扇紧闭的门，和一个态度极其冷漠的助理。

　　乐韵清了清嗓子，对陈宗翰说：

　　“对不起，师兄，我真的尝试过给你写邮件，还有我婚礼的请柬，我让潇潇……”

　　陈宗翰摆摆手：

　　“陆太太，我想你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你希望的方式发展。你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再试图解释什么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完，他转头，和桌上的其他人聊起了天。

　　乐韵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了。她拿起一片玉米面包，一边吃，一边喝着柠檬苏打水。

　　好在，晚宴正式开始了。

　　发表祝酒词的，是新郎方子衿的好朋友，和他一样，也是一名程序员。

　　不出所料，这位傧相为这对幸福的爱侣献上了一段既甜蜜感人，又无聊无趣的赞美之词。他用了一些大概只有程序员才能听得懂的梗，引发了现场明星的几阵尬笑。

　　乐韵一直坚持到大家开始吃甜品的时候，才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会场。

　　刚走到离宴会不远处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乐韵就立刻拿出电话，给安黛青打了过去：

　　“你不要告诉我，禹霏终于觉悟，把婚礼取消了。”

　　电话刚一接通，安黛青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自从处理过禹霏的婚前协议之后，安黛青对于这段任何人看起来都不对等的婚姻，就持保留态度。

　　乐韵笑了：

　　“你放心好了，他们的婚礼还在进行中。”

　　在这种时刻，听到好朋友的声音，让乐韵心里送了一口气。

　　“你不好好享受晚宴，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遇到陈宗翰了。而且还和我紧挨着，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乐韵扶着额头，痛苦地说。

　　果然，电话的那一边，安黛青笑得开心极了。

　　“拜托，有那么夸张吗？”安黛青努力克制着自己，清了清嗓子，“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你忘恩负义，不但自己跑出去自立门户，还顺手撬走了不少他的客户。”

　　“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乐韵痛苦地摇摇头，“我想跟他解释，但他完全不想理我，后来全程当我是空气。”

　　“你应该庆幸，他要是一直揪着你不放，你不是更尴尬吗？”

　　“也对。”乐韵苦笑了一下。

　　“别想那么多了，”安黛青安慰她道，“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透气，就好好享受一下美丽的海岛风光吧。别为了已经发生的，不可改变的事情而烦心了。钻牛角尖的话，为难的只可能是自己。去喝一杯吧。明星婚礼的酒，一定不会差。”

　　“好。”

　　挂断电话，乐韵试着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为了不能改变的事而钻牛角尖，为难的只是自己。

　　她反复咀嚼着安黛青的这句话。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夹杂着咸咸的海的味道。

　　乐韵环顾着四周，为了婚礼而布置的华丽的装饰。

　　这么美的夜色，再来一杯没有酒精的“椰林飘香”鸡尾酒，就更加完美了。

　　“不要为了不能改变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了，乐韵。”她在心里，对着自己，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也许把它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就能真的做到。

　　但是，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明白道理，和真正做到，永远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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