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过精神稳定剂的战士们头脑清晰，意志坚定，步调整齐，进攻有力，很快解决了迷梦魔留下的人肉载具，并且临时焊接办公桌椅来构建了缓冲带，牢牢占住了升降平台门口的开阔地带，抵挡住了触须石像和小型末日之容的轮番冲击。

  李冰如和李长义发挥了中流砥柱作用，一人带一个中队，专门负责处理末日之容，确保这些大家伙不会冲进防线乱啃一通。

  当触须雕像被处决的差不多以后，那个金属拖地的声音也步步逼近，来到了走廊尽头！

  恐怖之物的外形，竟然是一个拖着输液架的大胖子！

  那个大胖子，秃得瓦光锃亮，硕果仅存的头发已经斑白，宽大的西装敞开着，露出考究的黑马甲、白衬衣、红领带，高高隆起的啤酒肚豁开血盆大口，里面伸出的触须有3米长，触须精力旺盛得像皮鞭，把旁边的设施抽打得七零八落。

  J教授看见了，吸一口凉气：“妈的，龙炳华？收容部部长已经堕落了？”

  龙炳华，是龙傲天的生父，原三所所务会成员、收容部部长，在职研究生，恶魔学博士，与J教授互为校友，在华中非研界享有很高声誉。

  李冰如在前线毫不畏惧，站在打印机后面持续开火，猛点龙炳华的头！

  万万没想到，龙炳华那被集火打烂的脑袋，竟然在须臾之间恢复原状，并且发出怒吼：“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艰苦！”

  说完，被李冰如当做掩体的一体式打印机，竟突然被砸碎，李冰如的纤腰被不可见的力量隔空攫住！

  李冰如还没反应过来，长发一横，人已经被吸向龙炳华！

  “冰如！”李长义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他像一只猎豹，奋不顾身地冲向龙炳华。

  但是，那股不可见的力量也缠住了李长义。

  两个人双双飞向龙炳华的啤酒肚大口。

  密集的轻步兵火力戛然而止，谁都不敢开火，害怕子弹贯穿李冰如和李长义！

  热兵器救不了两位科长，那就只有天一剑才能救人了！

  这时候，九所救灾队的组员，都条件反射地回头，目光集中在J教授身上！

  J教授只觉得这目光在谋杀。

  他试图兵解，可是肝脏和头部却传来剧痛，暗示他的器官已经在衰竭了。

  J教授抬起头，看到九所救灾队都没有回头看敌人，而是继续凝视着自己，目光灼灼，直勾勾的期待着，直勾勾的等待着。

  J教授自认为他已经是个人渣，永不会被道德绑架——但是他知道，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战，因为今天他将死于这些目光之下。

  这些目光，把无能为力作为心安理得的理由，期待着能者多劳，期待着能者过劳——

  因为，李冰如和李长义这两个冒失的蠢货，是J教授能找到的唯一接班人，J教授如果不救人，那么华南片区将陷入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无望局面！

  老叶可以凋零，只要新叶能够逢春！

  “啊！”J教授在痛苦中强行兵解，身体化作一道断续的蓝光，他的身影在这边消失，立刻在龙炳华的面前出现，天一剑寒光一闪，就像切葱苗一样，整齐斩断龙炳华全部触手。

  龙炳华却没有反抗，他看着唇角流血的J教授，微笑着蛊惑道：“既然这件事只有你能办，那这些事就都归你来办，闲人看你累死，且心安理得地嗑瓜子。这样的世界真的公平吗？尊敬的君教授？”

  J教授的器官内出血从唇角溢出来，他抬手怒斩，天一剑寒光乱闪，把龙炳华的恶魔肢体切成无数段。

  他切断的虽然是恶魔肢体，却成功逼退了龙炳华。

  龙炳华显然忌惮天一剑，已经瞬间倒退出上百米，缓慢恢复着他的触手。

  J教授的蓝光像不灵光的灯泡，闪烁几下就灭了，回到普通形态，整个人立刻跪下去，手撑在地上咳嗽，结块的血豆腐像霰弹一样喷在钛合金地板上，珠圆玉润如同妖艳的红宝石。

  李冰如心如刀割，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挥手命令防线前移，用火力逼退龙炳华，一边和李长义去扶J教授：“教授！”

  J教授哆嗦着撕开第五个棒棒糖，嘴唇颤动着含住，然后“呸”一声吐完嘴里的血豆腐，闭着眼睛嘱托道：“你们刚才犯了低级错误，面对堕落战士，理应提前下沉到狄拉克之海-5能级，你才能看到他们的恶魔肢体……否则……你被抓走都不知道原理……”

  李长义一闭眼、一咬牙，下沉到狄拉克之海-5能级，睁眼一看，这才发现，龙炳华的啤酒肚里，远不止那三根3米长的短触手，还有6根10米长的节肢状恶魔肢体！

  刚才，就是这6根肉眼不可见的恶魔肢体，悄无声息地捕获了李冰如和李长义！

  现在，这些被天一剑斩断的恶魔肢体，已经飞快爬回龙炳华面前，正在一一接驳回去！

  李冰如泪如雨下，头埋进J教授怀里：“是我太冒进了，你怎样骂我都可以，你不要露出这副虚弱的样子，难道连你也会死吗？我不信！”

  龙炳华沐浴着真理的枪林弹雨，却在远处哈哈大笑：“她不相信牛马会死，一如编剧不相信人民买不起五百万的房！君教授，你豁出命去保护这些人，值得吗？讽刺吗？绝望吗？不如堕落吧，你若堕落，必然名列深海诸神之位！”

  听到怪物的嘲笑，李冰如羞愧万分，心痛地抚摸着J教授苍白的脸，泪水涟涟道：“你老了，和昨天相比，你老得好明显！”

  J教授张着嘴喘息，把食管里涌上来的胃出血又咽下去，断断续续地对李冰如说：“俞冰清已经动摇，而仇恨令你意志坚定，我只能赌你接班了……天一剑，认领它……继续前进……”

  J教授那抖得像帕金森的手，缓缓抬起怀里的天一剑。

  天一剑雪白纯净，澄澈无暇，不沾血，不染尘，锋利如勇者的目光！

  李冰如意识到J教授快死了。

  连续兵解5次，全国只有J教授能做到，因为其他同水平的“东西”，早都堕落了。

  连续兵解5次，虽然J教授被剥夺了人的身份，但是大家也确实没把J教授当人。生产队的驴都不这么拉磨。

  李冰如察觉到她失去J教授时，她才后悔没有好好了解他，没有认真珍惜他。

  但是，时不我待，悔之晚矣，J教授托着剑的手在不断颤抖，已经不容李冰如伤感或拖延。

  她的小手颤抖着伸向天一剑。

  她的手指刚碰到天一剑柄，壮飞先生那充满豪情的策问声，就响彻了整个楼层：“为国流血，公愿往否？”

  李冰如看着因失血而唇白的J教授，泪水涟涟，咬牙切齿道：“我愿意！”

  刹那间，剑身荡漾出的磅礴正能量，把狄拉克之海的海水完全中和，整个楼层开始迅速恢复到物理世界的特征！

  所有人的精神压力陡然减小，宛如从窒息的潜水中恢复呼吸！

  李冰如站起来，天一剑在手，长发如同黑色火焰，猎猎飞舞，被凛然不可侵犯的力量层层庇护！

  远处的龙炳华震惊地喃喃：“怎么可能？天一剑居然认主了？”

  但是他不能后退，毕竟迷梦魔会把他的表现编写成段子，讲给深海支配者听。

  所以龙炳华顶着枪林弹雨，开始步步前进——他的自愈速度是如此之快，子弹穿过他的肥肉，就像雨滴在湖面留下波纹。

  J教授气若游丝地嘱咐李冰如：“冰如，龙炳华原本是-7级战士，堕落让他实力暴涨，我兵解时看到他背部藏有四根-9级恶魔肢体，你必须下沉到-9能级才能看到这四根肢体……”

  李冰如低头急道：“下沉到-6就是我的极限了！再堕落到-9级，我怕我把握不住！”

  她听出了J教授的画外音，那就是以她的水平，虽然能仗着天一剑斩杀对方，她自己却绝无生还可能——她连对方的恶魔肢体都认不全，怎么防御的住？

  唯一的胜算，就是突破堕落的极限，堕落到龙炳华同样的深度，再利用天一剑的优势将其斩杀。

  这个方案有着不堪设想的后果，那就是，一旦李冰如沉沦在堕落的快感之中，就会变成第二个龙炳华，这就是求胜的代价！

  问题在于，李冰如敢不敢？

  她显然不敢！

  她对欲望有清醒的敬畏，因为与欲望为敌，天神亦输！

  为了确保形势可控，李冰如宁可当烈士，也不敢贸然堕落。

  J教授看出了李冰如的顾虑，也不强求，强撑病体站起来，在李冰如耳边说：“你看到他输液架里的药水了吗？已经减少10%了，当药水清空，他的自愈能力就会消失，到时候，不用堕落到-9，也能杀他。问题在于，你们能团结到这个地步吗？”

  李冰如握紧天一剑，凛然回头，扫视身后的队员们。

  “龙炳华的自愈能力存在理论极限。你们敢与他肉搏吗？”李冰如用激将法。

  龙炳华已经逼近到50米外，隐形的恶魔假肢将航空合金地板和夹层钢走廊割出均匀翻卷的深沟，宛如刀片划开铝片。

  恶魔假肢的锋利度和硬度超越了航空级夹层钢，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没有人回答李冰如的话，因为众人的沉默常常是安全的沉默，一如众人的恶行往往是便利的恶行。

  在极端恐怖氛围中，一个清越有力的声音响起：“针对龙炳华的收容作战方案已经上传到终端，马上进行可行性表决。”

  所有人的目光回扫，只见俞冰清扶着墙，一步一步逼近J教授，倔强的目光盯死他：“J教授，别想抛弃我。”

  J教授靠在墙上，他粗略看了方案，承认这套战术是目前的最优解。他虚弱地投了赞成票。

  俞冰清虽然在迷梦魔的魅惑下动摇了，但是临场应变的小聪明还是有的，不仅有，还很充沛。

  很快，救灾组6票全部赞成，收容作战方案通过。

  罗欣怡拎着秋收镰刀走上前，冷冷宣布：“方案通过，就要执行。任务没完成就临阵脱逃的，纪律科授权快速反应中队，予以枪决。”

  听了这话，卿云志和邹凯文立刻变得积极，拎着锤子说：“欣怡不要这么凶，说的好像我们不接受任务一样。”

  罗欣怡凶神恶煞：“李冰如说话的时候，你们两个跟聋了一样；非得听到纪律科授权，你们才能恢复听力是吧？”

  邹凯文和卿云志顿时无言以对，面露不快。

  李冰如左手拎着霰弹枪，提醒所有人：“常规火力压制不住龙炳华了，快速反应中队在10秒内停火换弹，我们一起按方案行事！注意，有4条30米长的恶魔肢体是你们看不见的！关注卿云志反馈的空气动力学警告！”

  李长义、罗欣怡、邹凯文、宋慧琪、卿云志纷纷回答：“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卿云志把准备好的空气动力侦测单元递给李冰如，李冰如熟练地将四个单元填入霰弹枪弹夹，“咔嚓”一声上膛，说了声：“停火。”然后谨慎趋进。

  火力一停，换弹夹声四起，而龙炳华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宛如凝脂在雨中荡漾万点波纹，丑陋不堪，又令人上头。

  龙炳华的嘲笑声撞击所有人的心灵：“让水葱般的女孩来送死，你们这些废物可太懂人情世故了！我好喜欢！”

  李长义眯起眼睛，计算李冰如跟龙炳华的距离，在进入40米时，他听到李冰如在通讯频道里轻轻说：“长义。”

  李长义立刻将雪山手杖拄在面前，咬牙连续堕落5级，直坠狄拉克之海-5能级，蒸发的正能量被虹吸进手杖，转化为澎湃的冰雪！

  “千里冰封！”

  空气中的热量被雪山手杖迅速抽离，水分在1秒内凝华成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墙，冰墙以每秒5米的速度向龙炳华蔓延，直接形成了长达40米的巨大冰山，把龙炳华及其恶魔假肢全部冰冻在内！

  “冰如，上！”李长义拔起手杖，和李冰如并肩冲锋。

  3秒内，两人齐头并进，冲锋十米，与龙炳华的距离拉近到30米，突然听到龙炳华的耳语声：“上当了，可爱的姑娘！”

  刹那间，被冻住的恶魔肢体肆意斩断坚冰，砍向高速冲锋的李冰如，冰块像果冻般被切割至崩坏。

  原来，冰山根本困不住恶魔肢体，龙炳华假装被冻住，是为了引诱李冰如“投怀送抱”。

  面对夺命斩击，李冰如的皮靴如蜻蜓点水般跺在地上，奋力侧闪，在电光火石间躲过了隐形的-9级恶魔肢体斩击。

  “长义！”李冰如能躲过第一斩，躲不过第二斩，她喘息着喊出战友的名字，催促他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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