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助残活动

  3月春寒料峭，绵阳市五一广场旁的小区，几个年轻气壮的男同学正七手八脚地在狭窄的楼道里抬着一张满是锈迹的轮椅，轮椅上躺着个胖乎乎老爷子，手里紧紧抓着一副龙头拐杖。

  “慢仗点，慢仗点，莫把老子达（方言：摔）到了。”体重180斤的胖老爷子脾气不好，同学们早就知道，但是学院和志愿者协会的助残活动偏偏就选中这家人。

  下力气的男生抬着老头去了楼下的广场，楼上就剩下了3个女生。

  “走，该去买菜了！”看起来最像管事的韩恩倩说。

  三个女生来到五一广场附近的菜市场，东张西望，最后买了一斤排骨，一颗蒜头，一圈冬瓜，几片皱巴巴的海带皮，东西全提在任劳任怨的黄美佳手里。

  韩恩倩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女生则充当着议价先锋的角色，讲起价来一点都不嘴下留情。黄美佳却不以为意，其实她讲价一向很厉害的，在街市花园的铁货街总能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蔬果。只是她们看着她不爱讲话，就自动把她归入老实人范畴，所以由她来拎东西也就合情合理。

  韩恩倩并不是学生会或者学研会真正的干部，她只不过是经常参加助残活动，熟能生巧后就开始有模有样地使唤第一次参加助残活动的萌新。另一个女生黄美佳不认识，身子又高又壮，黄美佳并不想跟她们有太多交集，等活动结束她还想去公园长椅上看书，她背包里面带了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青春小说，3月的阳光不晒人，暖洋洋的照得人很舒服。

  买完菜韩恩倩并不急着离开菜市场，走到一家水果摊旁用剩下的十多块钱买了两斤李子，她转头瞧了瞧黄美佳，从口袋里抽出四五个青李子来，黄美佳茫然地看着韩恩倩，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韩恩倩倒也不恼，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海带皮和冬瓜，将李子硬塞进了黄美佳手里，笑笑说：“以后出来做活动跟着我，有水果吃。”

  黄美佳只是在外人面前不爱讲话，心里可清楚得很。刚刚那50元买菜的钱是学生会的活动经费，本来剩下的钱应该要交回去，韩恩倩倒好，全花在自己身上了。

  黄美佳倒不会揭穿她，她勉强地笑了笑，低头继续赶路。

  韩恩倩对这个新人的反应表示很满意，跟高个子女生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吃起李子来。黄美佳虽然经济条件有限，但还是有基本的讲究，她觉得李子从树上摘下来没洗吃了不卫生，但没法开口劝阻，只能任由她们将李子的核吐了一路。

  一番磨磨蹭蹭之后，回到了老头老太太家里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老太太很不高兴，一个劲唠叨埋怨她们动作太“摸”（方言：慢），三人尴尬地冲进厨房忙活起来。

  “诶，那个  …….同学，你帮我看看这高压锅是怎么回事，怎么合不上？”韩恩倩忘了黄美佳叫什么，招呼道。

  黄美佳正在洗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去帮韩恩倩摆弄起老太太家的古董高压锅，似乎是锅盖上面的胶圈松掉了，怎么也关不严实，她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韩恩倩机灵地说：“我去问问咋回事。”

  不一会，老太太耷拉着脸皮过来了，一脸地不耐烦。

  “上次才用了尚好巴好（方言：一切都好），你们几个女子咋个做事的嘛！”老太太生气地捣鼓了两下，看起来好像坏了。

  韩恩倩一溜烟滑到洗槽旁，装作一直在洗菜的样子，留下黄美佳接受老太太训斥。

  “哎呀，真的是，做不来莫做嘛，净帮倒忙，厨房整得稀巴乱，我还要去修高压锅，算求了，算求了，看你们几个是学生，锅就不要你们赔了！把饭快点煮出来，我十二点要吃饭！”

  排骨没法用高压锅炖了，接手这个烂摊子的黄美佳只好找来老太太家一口熬中药的锡锅来炖排骨，可这一来二去时间就长了，怕老人家牙口不好，黄美佳必须要将排骨炖得更烂些，这是外婆教她的，这也导致了12点过后排骨都还没软和。

  “同学，同学，那麻烦你在这里守一下，下午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韩恩倩轻松地说，跟着一群男生飞也似地离开了老头老太太家。

  看着生活作息规律被打乱老太太窝了一肚子火，老头脾气也上来了，嘴里不停念叨着难听的话，仿佛黄美佳不存在一样。

  “啥子大学生哦，把我屋锅整烂了说走就走。”

  “等这么求久，饭都还没煮好，摸蛆（四川方言：形容做事拖拉）都莫得这么慢。”

  老头大概是说累了，最后声音小了下去，在厨房排气扇“嗡嗡”轰鸣下，黄美佳已经听不见他在念什么。

  怕老两口一直饿肚子，黄美佳先炒好一盘白菜让老人先吃着，老太太瞪着眼睛说:“这莲花白是我屋头的嘛，说得好听啥子龟儿助残活动，菜还不是用的我屋头的。”

  黄美佳万分难堪，装作没听见，转身进了厨房把炖了一个半小时的排骨汤段端上了桌。

  显然老头老太太并没有让黄美佳坐下一起吃的意思，饿得头晕眼花的黄美佳很有自知之明，让老人家吃好自己先告辞，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忽然叫住了她，黄美佳愣住了，以为是老人要留自己吃饭，心头一热，刚想出言婉拒。

  “你等一下，把厨房垃圾带走，我们今天不得出门老。”

  老两口把肉嚼得吧唧作响，黄美佳在收拾厨房垃圾的空档，听见两个老人絮叨叨的吐槽。

  “买些啥子撇（方言：不好的）排骨嘛，啃逑不动，肉都没逑得，还不如我个人去买。”

  “鬼妹崽看起多聪明，做些事情楞个糟糕，老子可惜了高压锅。”

  “哎呀，老太婆，你不是不晓得，这些女娃儿妈老汉娇生惯养，做得来个屁！过来做下样子，诶，喊她给我们把碗洗了再走哦。”

  黄美佳终于知道为什么同学们要先走了。

  她暗暗加快手上的动作，最后几乎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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