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云念并不陌生，在她第一次来到山洞的时候，就看到过腐蚀的深潭，只是那时扩散的范围并不算大，

  “小心脚下。”

  贴近的耳语让卫青珏的双眸都变得柔和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小腿，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无形之中，她们的距离在清醒的时候拉得更近了，可是谁也没有开口指出来，云念心知肚明地纵容着他的靠近，

  “咕嘟……咕嘟……”

  气泡在冒出地面的时候又突然炸开，像是热锅里沸腾的水一样发出声音，

  这声音和那怪物的心跳声一起响了起来，变得越来越大，云念两人这下可真是落到了油锅里一般，

  肉眼难以分辨的混浊的雾气开始缭绕，若是鼻子轻嗅一下，还能闻到刺鼻的味道，

  很难不去想这深潭里曾经都埋过什么恶心的东西，才会产生这样难以忍受的腐烂臭味，

  藤蔓霎时间像是连通了心一样，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粗壮的身体将原本的出口也挡得严严实实，

  “哎呀，这下糟糕了，看起来我们被困住了。”

  毫无遮掩的声音在洞里响了起来，带着夸张的语气和上扬的语调，明明说着担忧的话语，可云念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

  同样的，卫青珏抱着她的手也轻轻用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甩了甩剑上污浊的液体，才跟着回应，

  “想要留下我们的话，可没有那么容易。”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某种小动物密密麻麻地聚了起来，可脚下没有传来奇怪的动静，反倒是顶部突然落下尖锥一样的东西，凶猛地砸了下来，

  “其实我还没有试过这样演奏，有点担心呢。”

  少女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笑魇如花的模样，她踢了踢腿，轻轻踢开一根不算长的柱子，

  卫青珏又一次动了起来，修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的体力以极快地速度在恢复，

  “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在这里，听你演奏一曲呢？”

  话音刚落，卫青珏就脚一踩飞了出去，从落下的棱柱中擦肩而过，而被他胳膊抱着的云念，脚尖踢着棱柱朝着露出来的石头上去，

  “叮~”

  两个坚硬的东西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后棱柱碎裂，零零散散地落到地上被气泡吞噬，

  “叮~叮~叮……”

  接连不断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响起，云念踢腿的角度也在变换，她仔细听着变调的“叮”声，在混乱了一小会儿以后就抓住了规律，

  不同音阶的“叮”声响起，就像是轻敲编钟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在云念的动作之下变成流畅的曲调，连在一起成了一首带着梵音的曲子，

  “咕嘟~”

  冒泡泡的声音变得更加剧烈了，像是要通过这样压抑那清凌凌的曲子，

  可云念在演奏，卫青珏的剑却丝毫不留情，突然动作变得迟缓的藤蔓还没来得及抽打两人，就被一剑斩断，

  断裂的部分像是泥鳅一样在泥土里滚动了几下，很快就失去了生机。

  ……

  百聚和千汇还不知道如何出去，他们的内力像是被压制了一般，身体也变得软绵绵地，提不上来一点力气，

  脸色难看的两人看着中间依旧嬉笑的一对，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就一点不担心？你不是殿下的姐姐……”

  “百聚！”

  千汇立刻截断了他的话语，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可那声音还是被芙蕖听到，她那碧绿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并未说什么，

  也许旁人不会懂珂罗人那淡薄的亲情关系，就算她和苜蓿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在这吃人的国家也不过是拥有了一点短暂的温情，

  更何况，苜蓿与她分离了那么那么久，久到似乎两人都已经变得陌生，

  她将所有难以诉说的情感都倾泻到那个少女的身上，而不是卫青珏，就好像，只有这样别扭才能表达她微妙的歉疚，

  是歉疚，她对于那个弱小的，一直被折磨得孩子表达的歉意，她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她也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一旦阻止，被折磨的会变成自己，

  苜蓿知道，可他好像也并不在意，

  芙蕖分不清，是因为他不在意旁人的想法，还是他也许也原谅了自己，

  不过都没关系，她想做的事情，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就是了。

  幽蓝的光照在藤蔓上，想比起卫青珏那里的惊心动魄来看，宋言伽的动作要更随意得多，

  他是另一种类型的怪物，长生不死，灵魂不灭，原本就应该孤独地游离在人世之外，可却遇到了一生之中的变数，

  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在削弱，宋言伽也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他那一双冰冷深沉的眼睛只有在看向芙蕖的时候才涌上了属于人的情绪，

  “让我们再快一点吧，再快一点出去，我对这地方，有种难以克制的厌恶啊。”

  干枯的藤蔓一瞬间被点燃，刺激性的气味漂浮在每个人的鼻尖，湿滑的坑底也变得干燥，

  千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时刻保持对这个银发男人的警惕，他可没有忘记，那些惹人厌的干尸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次啦！”

  像是衣服被撕裂才会发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坑洞也开始摇晃，从脚下的藤蔓里突然冒出几双挥舞的双手，吓得百聚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

  他害怕得胡乱地挥舞着剑，想要去砍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却被那手直接一下拉住了脚腕，

  “等等！啊！”

  藤蔓蜷缩成一小块，这才露出了坑洞底下的场景，原来这坑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中间只是用藤蔓分隔开来而已，

  左明远没好气地将吱哇乱叫的百聚扔到一边，看向利落跳下来的千汇和优雅的两人，

  “你们怎么在上面？”

  “嗯？我们吗？不知道呢。”

  宋言伽带着笑意摇头，一看也问不出什么来，

  溪玉保护着林珠站在角落，可以看到，在宋言伽等人下来以前，这里也遭遇了一番打斗，零落的藤蔓就是证明，

  “该死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杀都杀不完，像是活着的东西一样。”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的左明远只能这样抱怨，在更黑暗的地方，躺着几位士兵的尸体，他们来不及躲避，被藤蔓刺穿了喉咙，然后被拖了过去，

  那速度快到左明远和溪玉都来不及阻止，

  好不容易这些藤蔓看起来变得安静了一点，他们就听到顶上传来奇怪的声音，然后往上一掏，没想到抓了个人下来，

  “大家都在这里吗？”

  千汇冷静地提出了关键的问题，可左明远也只是摇了摇头，

  “没，思思……和殿下不见了，云大哥我也没看到的。”

  被几人惦记的云朔此刻正被单独分隔在一个藤蔓制成的牢笼里，他没有其余人那样高超的武艺，被关押起来以后，只能盘腿坐在原地，思考逃离的办法，

  黑雾席卷来的时候，他原本是想冲到妹妹的身边去的，可是卫青珏比自己动作更快地保护了她，云朔只是稍微迟了一步，就看到思思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好像总是迟来一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云朔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像是没有察觉到身后靠近的微弱的烛火，

  令人厌恶地，恶心的气息在靠近，也许来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的身体了，

  “你想，再重来一次吗？”

  身后的黑影蛊惑一般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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