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林亦楠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林冬梅姐妹。

  “你们俩有什么打算？”

  林冬梅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手背粗糙红肿布满裂纹，看着像个老妪的手，她今年也不过十五而已。

  有出色的哥哥姐姐在上面压着，从小家里的脏活累活全由她做。

  林亦楠视线扫过她身后的林春芳，她不安地往姐姐身后缩了缩，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林春芳满了十一岁，眼睛清明早已不复年少懵懂。

  “阿楠姐，求你收留下我们两个吧？”林冬梅语哀求道，“我能干很多活。”

  怕她不同意，林春芳小声补充道，“我也能干活，现在吃得没以前多了。”

  “万一你们娘找来？”林亦楠就怕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林春芳连忙摆手，“她不是我们娘，她来找，我也不认！她不止要把二姐卖给老头做妾，还想把我卖进花楼换银子。”

  不止林亦楠，就连林冬梅也惊呆了。

  她们没想到余素琴为了钱，竟然连亲生女儿都卖，简直是丧心病狂。

  “留在这里可以，但是干活不能偷奸耍滑，要听从安排，你们能做到吗？”林亦楠神情严肃道。

  姐妹俩连连点头，林春芳更是竖起手指发誓。

  “没问题！我们保证会好好干，绝不偷懒。”

  接着林亦楠将她俩带到饭堂，后面有间玉娘母子以前住过的屋子，让她俩暂时住在这里。

  把姐妹俩交给黎婶，让她们先在食堂帮忙。

  这段时间，县城来的人比较多，食堂一时有些忙不过来。

  经过护卫捆走那恶妇人一家后，城门外等着登记的百姓秩序好了不少，都很自觉地排队等着登记。

  就在此时，梁文带着一队人马从城内出来，他们要准备开荒，把去年没开完的荒地，今年要种上粮食。

  还有几个人就轮到梁大娘了，她瞥了眼出来的队伍。

  “梁文！”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嘴里喃喃道。

  当看到跟在梁文身后长高长大不少的梁小弟时，梁大娘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当家的，你快帮我看看，那是不是梁文兄弟俩？”

  梁大娘的男人与儿子定晴望去，确实是梁文兄弟。

  “梁文！”梁大娘大儿子扬声朝梁文喊道。

  听到喊声的梁文停下脚步，当看到梁大娘他们那熟悉的面容时，他愣住了。

  “姑姑！”

  “哥，你看谁？”梁小弟正和人有说有笑，没听到有人喊他哥。

  梁文有些激动，扛着锄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小弟，我看到我们姑姑一家了。”

  梁小弟顺着他视线望去，顿时瞪大眼睛。

  “哥，真是我们姑姑。”

  于是，梁文跟队伍里的人交待一声后，带着梁小弟走近那排队的队伍。

  “姑姑，姑父！”

  看着兄弟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梁大娘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摸他们的脸。

  “你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哽咽道。

  当初倭寇杀来时，大家都忙着逃命，等逃出去以后她才发现弟弟一家并没有逃出来。

  兄弟俩都还活着，那她弟弟和弟媳是不是也都在，梁大娘眼带希翼望着他们。

  “你爹娘呢？”

  梁文黯然，“他们都不在了。”

  他表兄忙岔开话题，“我看你了兄弟俩现在过得还不错。”

  “多亏了城主大人收留我们。”聊起这个，梁文真诚道。

  几人说着话，很快便轮到梁大娘一家登记了。

  听闻要重新安排村子，梁大娘嗫嚅道，“我们可以回原来的村子吗？”

  “你们原来的村子已经满员，如果你们执意要回去的话，村子里只余下贫瘠的田地，良田和好地全分完了。如果你去新安排的村子，就能分配到肥沃的田地。”负责登记户籍的文书劝道。

  梁文，“姑，就选新的村子吧，有肥田，种出来的粮食也好。”

  梁大娘听自家侄子都这样说了，也没在强求回原村子。

  “那您看着帮我们安排吧，就算回去老宅的茅草屋估计早已塌了。”

  等梁大娘一家登记好，文书便让他们在城外等上一天，明日一早才会统一前往村子。

  “姑，姑父，那你们先在这边休整一下，回头等我和弟弟下工回来，你们到我们家去住上一晚。”

  梁大娘夫妇表示没意见，表兄却问，“阿文，你们上哪儿去？”

  “我们要去那边开荒。”

  “走，我与你们一道去。”

  梁文拗不过，只好带着两个表兄弟前往开荒地。

  两表兄是个眼里有话的实在人，到了荒地后，并没有干坐着，而是拿起镰刀帮忙割草。

  下工的时候，梁文兄弟带着梁大娘一家进了城，他在龙潭粮食店切了两斤肉，晚上他准备在自己家里煮。

  看他一下子买这么多肉，梁大娘吓坏了，直言兄弟俩不会过日子，梁文只好与她说明，是去年发的奖励，他们兄弟俩平时都是吃食堂，银钱一分没花过。

  起初梁大娘还半信半疑，当看到县衙分配给他们的房子后，这才不得不信。

  “城主大人真是大好人！”

  饭后，借着微亮的天色，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表兄从包袱里摸索着掏出几个精致的木雕。

  “阿文，这是我雕的，送给你。”

  梁文接过木雕拿在手上仔细观摩，“表兄，这是你雕的？就跟真的一样！”

  “嗨，雕着玩的。”被夸赞的表兄不好意思笑笑。

  看了一会，梁文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倏地站起身。

  “小弟，你招呼姑和姑父他们，我出去一趟。”

  说着他手里握着木雕急匆匆走了出去。

  晚饭后，是林亦楠难得的清闲时光。

  云十九今天难得粘她，便抱着她在院子中散步，母女俩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着什么，云十九时不时无齿大笑。

  远远的她便看到云漠带着梁文走进来。

  “阿楠，梁文说有事找你。”

  “城主！”

  梁文朝林亦楠拱手行礼，随即摊开手掌，露出几个精致的木雕。

  “城主，你看看这个！”

  怀里的云十九以为是给她的东西，忙伸出爪子去拿。

  林亦楠拿起木雕，塞了一个到云十九手里。

  手里的木雕，做工精致，脸上神情栩栩如生。

  “这是你从何得来的？”

  梁文有些兴奋道，“这是我表兄雕的。”

  随即，他向林亦楠说起与姑姑一家相认的事。

  “你姑父和两个表兄弟都会做木工？”

  “对，这几个娃娃就是表兄做的。”

  她正愁找不到会雕刻的手艺人，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林亦楠大喜过望。

  “好！明天让他们先别急着离开，我见一见他们。”

  “好，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

  把余下的几个小娃娃递给林亦楠，梁文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

  他有预感，姑姑姑父家肯定能留在龙潭县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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