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怀玉听到不用自己去川西了，长松了口气。

    川西虽说风景优美，但他还是喜欢岭南，更喜欢吕宋的阳光、大海、沙滩，还有椰子和海鲜。

    老丈人这回也还不错。

    不仅成功洗涮了之前监护吐谷浑，结果让国王慕容顺被叛乱贵族所杀的罪行，而且还扬眉吐气，

    今天身披御赐金甲与太子同乘兵车入长安，献俘阙下，大大露了回脸。

    现在又官复凉州都督、刺史原职，还兼了青海都督府长史，都督是河源郡王、弘化公主驸马都尉李忠烈。

    面子找回来了，里子也给足了，官复原职，还加了二百户实封，还给儿子挣了个子爵。

    若不是皇帝可能觉得这次调侯君集入朝拜相，有点不太好看，特意多给了他一些补偿，真仅以军功论，还真够不着那些赏赐。

    “陛下剑之所指，臣等心之所向。”

    君臣两人坐在那，一时有些沉默。

    “多谢陛下照顾。”

    武怀玉还以为皇帝要放自家四个儿女真正回家了，没想到仅是放个年假。虽明知道皇帝这是扣着他四个嫡子女当人质，武怀玉也还只能谢恩，毕竟皇帝皇后把功臣子弟养在宫中，这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奶茶很香浓，

    只不过武怀玉不太喜欢这种茶，他还是喜欢纯一点的茶香茶味。

    颉利可汗之子叠罗支这应当是首选，毕竟颉利是DTZ最后一任大汗。

    “二十三个儿子，二十个女儿。”怀玉答道。

    两人坐下。

    殿中一众大臣，皇帝却独留了武怀玉，连长孙国舅都没留。

    “喝什么茶？”皇帝问。

    留守的西域唐军孤军奋战数十年，直到几十年后唐使借道回纥来到西域，看到满城的白发老兵们，才知道安西军居然还在。

    武怀玉不吭声。

    夷男不敢再轻易南下，武怀义的伏击，表明大漠以南那已经被纳入大唐疆土，他们南下，那就是侵犯大唐。

    但可惜，

    最终大唐也顾不上安西，

    白发安西军和无数落户西域的汉人，最终也还是被无情的岁月掩没，绝大多数不是死了，就是跟西域胡儿通婚等，最终也逃不过那个夷入夏则夏，夏入夷则夷的定律。

    武怀玉根本没考虑现在打高句丽，不先解决漠北的薛延陀汗国，甚至不再削弱一下漠南的DTZ诸部，大唐周边的战略形势并不安稳。

    武怀玉说随陛下心意，李世民于是让宫人煮奶茶。

    现在西域不论是西突厥的那两个对战的大汗，还是高昌等西域诸国，实力都远不及大唐，但他们对大唐一直表现的还比较恭敬，这个时候大唐没理由出兵西域，

    但也并不安稳，大唐军旗在西域上空飘扬起，此后西域也就再无太平，多少乱战，中原也一直往西域屯驻军队，并不断往西域移民屯边，号为长征健儿。

    李世民明白了。

    “朕现在感觉精力不错，甚至早上也经常晨起，我一直遵照你叮嘱，一直克制，没有临幸妃嫔。”

    李世民点头。

    李世民跟他东聊西拉，

    却并没有谈及吕宋，武怀玉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吕宋。

    但武怀玉还是摇头拒绝了。

    之前天竺僧胡药的毒，虽还没完全清除，但也没什么大碍了，当然，中毒还是带来了不少不可逆的伤害，只是现在不再继续毒害了。

    DTZ就算是臣服大唐的，毕竟复国了，也还是一个国家。

    挺累的。

    “怀玉留一下。”

    十年生聚，

    武怀玉松口气，刚准备回家，

    走了一会，皇帝带他到了甘露殿。

    皇帝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武怀玉仍只是笑着摇头。

    “饮胜！”

    “今天就到这吧，”

    “朕还年轻，还想再生些儿女呢，”李世民笑着道，“你多少个儿女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皇帝长吁口气，看的出来，皇帝这段时间心理压力应当挺大，毕竟他还不到四十岁。

    老牛老刘老李三将，也都对封赏挺满意的。

    怎么操作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重创薛延陀，尤其是没什么风险的情况下。

    这些都是汗王嫡系子弟，

    武怀玉想了想，

    “陛下已任命侯三水为吏部尚书，岂能朝令夕改，况且，臣确实更愿意留在岭南踏实做些实事，善始善终。”

    甚至武怀玉的这个计谋，不仅算计薛延陀，也算计DTZ人，现在DTZ还是有不少部落保有实力的，

    甚至必要时也可以直接撸起袖子下场参战，

    大唐不是真要让DTZ复国，

    武怀玉先提笔给皇帝开了些调理身子的方子，“陛下回头交给尚药局等奉御把关，”

    “既然果子还没成熟，那就让它再长长。”怀玉道。

    李世民笑笑。

    “陛下恢复的很好，”

    “来，下几把棋，”

    “你已经比朕儿女多了。”李世民笑着说要努努力。

    强行出兵，会带来极不好的区域政治环境的恶化。

    大唐现在要是越过大漠去漠北征讨薛延陀，其实风险很大，这比当初灭颉利风险大太多了，所以李世民不会草率的轻敌出兵。

    “薛延陀未必会上当，”李世民捧着茶杯道，之前西突厥那边不论是社尔还是肆叶护可汗都曾大举出征漠北铁勒，皆大败而还。

    怀玉告诉他，现在只需要稍加节制就行，三五天临幸一回，不会影响身体。

    他现在身体很好，也就不再那么关注这些方药了。

    “夷男或许不会被西突厥引诱，但若DTZ挑衅，则夷男定忍受不了。”

    而是现在DTZ，部份依附大唐内迁，一部份虽未内迁，却也依附大唐。

    西域算不上是什么毒果，

    可以吃，但确实还不到成熟的时候，现在摘太早，也不好吃。

    吐蕃，小国而已，相持半年多，然后五万破二十万，斩俘才一万多，确实算不得什么。

    “你若是回长安，那朕让你来当吏部尚书。”

    对大唐来说，就是要你薛延陀这样想，就是要你南下攻打DTZ，到时大唐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既可以是给DTZ钱粮装备，也可以是出兵打突厥旗号协助，

    李世民抿着茶，他以为武怀玉会推荐突利之子贺逻鹘，一来突利家跟朝廷关系最好，二来贺逻鹘还是武怀玉的义子之一。

    社尔为拓设，在漠北镇守，后败兵往西域，还曾一度占据了半个西域自称大汗，但打回漠北却再被薛延陀大败，后来只好内附大唐，入朝为将。

    “朕近来也有些犹豫，灭吐谷浑败吐蕃后，可趁胜西进，恢复汉之西域。可是，时机尚未成熟。

    “现在岭南已经很稳了，有没有想回长安？”李世民问。

    这些部落现在虽臣服大唐，但也还是个隐患，

    只有他们实力削弱了，才不能威胁到大唐。

    距离当初颉利率突厥铁骑饮马渭水，李世民渭桥杀白马为盟，其实也才过了十年。

    武怀玉小口抿着酒，他发现皇帝的目光好像不时的扫到他身上，这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胖胖的国舅目光中带着些羡慕，有几分不舍的离开。

    年轻美丽的宫人将茶送到两人面前，

    “我已吩咐，让你家那几個小家伙明日都回家，放个长假，一家团聚。”

    下棋挺适合边下边聊天，这会让气氛更轻松一些。

    李世民今天似乎挺高兴，所以平时很少喝酒的他，今天破例的喝了几杯，脸都有些红。

    大家一起举杯，“饮胜！”

    而论实力，还是摸末现在实力最强，因为他仍是一部首领，在阴山外游牧，有几万帐人马，而其它几人，现在都在长安呢，说白了就是彻底依附大唐了。

    他心里其实想说，我要真是答应回朝，不管是做宰相，还是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皇帝你真愿意么？

    成年人总是这么虚伪的。

    历史上大唐终究还是灭了高昌，然后灭西突厥，设立安西大都护府，驻军四镇，一直到了碎叶城。

    宫人在一边煮茶，奶茶需要时间煮，

    武怀玉也不是那种觉得大唐所向无敌的人，

    因此战场最好是设到漠南，引诱薛延陀南下，要是能让DTZ顶在前面先跟薛延陀干就更好了。

    宫宴就在这种不安中慢慢到了尾声。

    “漠北薛延陀和辽东高句丽，你说朕当先灭谁？”李世民又问。

    皇帝举起酒杯，

    直到后来中原安史之乱，安西军主力抽调回师中原，剩余部份安西军民驻防西域，

    可后来吐蕃占据河西，隔绝了安西与中原通道，

    “陛下，我大唐可以在阴山六镇外，扶持DTZ复国，并打出重返漠北，再建汗庭的口号，如此一来，薛延陀肯定坐不住。

    如果大唐真是要让DTZ复国，那适合做大汗的肯定是既得有威望更得有实力，还得是血统纯正的阿史那汗王子弟，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选并不是很多，颉利可汗的儿子、突利可汗的儿子，甚至是处罗可汗的儿子们可过初选。

    再然后突利可汗之子贺逻鹘，他爹是突利小可汗，最早归附大唐，他爷爷是始毕可汗，威名赫赫。

    可假如DTZ复国了，哪怕只把阴山六镇以北的地方划给DTZ，那也不一样了。

    若是就不能临幸妃嫔了，那确实是对他的极大打击。

    “DTZ复国，当立谁为可汗？”李世民拿起壶茶，给怀玉续杯。

    请君入瓮、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总之，计中计，连环计。

    武怀玉谢恩接茶。

    “刚才酒没少喝，但菜却没吃几口，这会肚里倒有些饥饿了，喝点奶茶，也解酒也填填饥。”

    高昌国这些年还算对我大唐恭顺，进军西域，高昌是第一站，可师出无名。”

    虽说还要留在剑南边疆，但武将为国戍边也很正常，这打一仗就加官晋阶，甚至封妻荫子，天大的恩赐了。

    “你家大郎，在宫里这半年，朕是越来越喜欢了。”

    “你要回来，侯君集就仍回地方，而且你回来肯定是要进政事堂的。”

    臣甚至敢肯定，夷男会借机南下，打着攻DTZ的旗号，来抢夺漠南。”

    这家伙现在越来越滑了，

    再然后阿史那社尔和阿史那摸末，他们都是颉利可汗兄长处罗可汗的儿子，且都挺有实力，摸末原为郁射设，别部典兵，拥五万账游牧河套。

    夷男现在还不敢明着进攻大唐。

    气氛再次欢快起来，

    终于熬到皇帝起身，

    DTZ？可DTZ早已经被大唐灭掉了。

    西突厥跟漠北铁勒，这些年确实没少交战，但薛延陀汗国的夷男，始终也还算克制。

    茶煮好，

    茶香、奶香，香气飘飘。

    望闻问切，

    武怀玉落下一子，“岭南也只是刚步入正轨，相距中原还是太远，还需要有人看着，”

    其实上次分别，还是夏天时，并没分别多久。

    因为他很确定，皇帝并不是真心要他回朝复相。

    “吐谷浑征服了，吐蕃挑衅也败了，你说大唐下一步该向哪？”李世民喝了几大口奶茶，很满意。

    教坊的美人舞步也更轻盈了，

    见茶还没煮好，李世民便让取来棋。

    武怀玉回答的很痛快，陛下你指哪我打哪。

    薛延陀名义上也是大唐的藩属，薛延陀跟DTZ打起来，那顶多算是两藩属国的战斗。

    可两人却都感觉有种生疏感了。

    “你留在岭南，实在是屈才了，如今伱在岭南，那是杀鸡用牛刀，大才小用了。”

    “臣为陛下把下脉吧。”武怀玉打破沉默。

    大家心知肚明，却还得演戏。

    薛延陀此前也曾越过大漠试探，结果被武怀义伏击大败而归。

    到了李世民这个层次，就不能单纯考虑战术层面的东西了，得考虑到更高层次，

    战争毕竟是政治的延续。

    大唐如今确实强大起来了，但也还没到那个想打谁就打谁，想灭谁就灭谁，甚至可以喊一句一起上的地步。

    时间还是太短了。

    要真有那意思，今日殿上又怎么会突然宣布升侯君集为吏部尚书，现在这番话，倒更像是一种试探。

    皇帝带着武怀玉也走出武德殿，在宫中漫步。

    李世民接过单子直接交给了内侍，并没有去看。

    在漠南打，大唐起码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想办法引诱薛延陀西征，让他们跟西突厥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些武怀玉倒是挺专业的，也打破了那份沉默，

    皇帝的身体还不错，

    武怀玉想说酒后喝茶，并不是啥好习惯，但也没多嘴。

    李世民看着怀玉，“你比豆卢宽更适合做这个兵部尚书，”

    可出乎意料，

    武怀玉却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臣以为怀化郡王、北开州都督，右武侯大将军李思摩很合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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