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克维斯在旁边捂嘴笑。

    这就是赵传薪的魅力了。

    他发现有人追求自己的女人，却依旧波澜不惊泰然处之。

    不像旁人会立刻炸毛，脑袋里总是琢磨下三路那点事。

    女人迷恋自信的前者，反感自卑而敏感的后者。偏偏许多男人不自知，好像好斗的公鸡一样以为那能在文明社会中博得女人好感。

    因为是公共场合，苗翠花遏制住和赵传薪亲近的冲动，只是上前揽住他的手臂：“好弟弟最近是不是多有读佛经，怎地一开口便舌绽莲花呢？”

    “好姐姐，舌绽莲花我是有一定功力的，一开口如入无人之境。”赵传薪的手隐蔽而轻柔的划过苗翠花纤细腰肢。

    没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赵忠义一直没闲着，将他的规划一一实现。

    高老蔫狐疑的打量赵传薪：“你小子如今怎地变大方了？”

    阿玛迪斯·米勒见苗翠花笑，怒火更炽，大脑充血下脱口而出：“我要和你决斗。”

    赵忠义正襟危坐，即便这种场合，他的腰板依旧拔的挺直，练武已经练到了行止坐卧中。

    众人哄笑。

    他们没进去。

    “焯……”

    其实不管是一个学堂的班级，还是一间公司，或者是一个地区，乃至于一个国家。

    多想不开啊，活着不好吗？

    决斗？叔倒是经常跟人决斗，不过通常他一人决斗几十数百人。

    他将酒坛子在桌子上恶狠狠一拍：“来来来，同盛金烧锅，咱们不招不架，每人一下！”

    若非赵忠义网开一面，他们连自己的金矿都要纳入鹿岗镇版图。

    阿玛迪斯·米勒：“……”

    等到了赵忠义办公室外，有人进去通秉。

    “瞧你说的，我这人急公好义，慷慨解囊，助人为乐，你怎么还能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怕不是老糊涂了？”

    瑞秋·克维斯则是双眼放光的笑出声来。

    心里的醋坛子说翻就翻，五味杂陈。

    大家起哄：“传薪，看你怎么招架……”

    毕竟同为美国人，瑞秋·克维斯好心的劝说：“米勒先生，请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是文明社会，法律不支持决斗这种事的，况且你这样冲动是容易受伤的。”

    鹅卵石街道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满脸丘壑的老汉在街旁路灯下支棱摊位卖咸香带葱花的发面饼。

    这边说说笑笑，阿玛迪斯·米勒却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范子亮一个“赵”字刚出口，就被赵传薪眼神制止。

    这才是真·男人。

    赵传薪掏出雪茄点上：“练了十年才练会，你挺骄傲是吧？用不用我给你办个升学宴？”

    赵传薪看见崔凤华他们从图书馆出来，说：“咱们也走吧。”

    他们很想问问世人：你们管这叫闹掰？

    “传薪……”

    “终于舍得回来了。”

    要说最了解赵传薪的，还是原本鹿岗岭村的那批老人。

    这人大名米勒，小名怄气。

    “是又如何？”阿玛迪斯·米勒倨傲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二肥子眯缝着小眼睛，似乎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便哈哈一笑岔开话题：“大人大人的，你在草原上做的一把好官。是不是当官当的，如今连枪都不用带了，出门带着几十个随从威风的很。”

    鹿岗镇还有一个非常好的风气。

    该死，又是这种心动的感觉。

    最后，刘宝贵嚷嚷：“走，去儿女罗。”

    阿玛迪斯·米勒脸色先白后黑：“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和爱丝蒂芬妮娅是什么关系？”

    可待工作人员看清了赵传薪的脸，不由得瞪大眼睛：“传薪？你回来啦？”

    赵传薪的精品店，算是鹿岗镇的一个地标建筑。

    “你……”

    在创基之初，其风格便会定型。

    赵传薪给他介绍：“这家店是我开的。”

    还有郑国华、大口昌等港岛来开会的。

    果然，鹿岗镇果然是法外之地。

    包间里乌烟瘴气，好似仙境。

    重楼三层檐的钟鼓楼，四角攒顶，前面空地上数不清的麻雀正在觅食。

    众人就站在赵忠义门口，唠了整整四十分钟的嗑。

    之后转头就走。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蒋健四人自然要跟随，除此外还有赵忠义、高丽、刘宝贵、张大全、张大柱、二肥子、大牙苏、砖厂的周洪坤、搞建筑的朱建业、高老蔫等一干鹿岗镇老人。

    众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几乎要将酒楼房顶给掀了。

    再往前，是个仿佛艺术展馆的存在，沿石头台阶拾级而上，台上的门市有着宽大的拱形顶落地窗，窗户旁还两排错落的长椅，给行人提供歇脚的地方。

    赵传薪抱着膀子夹着烟嘿嘿一笑：“你有所不知，我不去胪滨府坐镇，外-蒙的土地，很可能在未来几年内会脱离中原自立门户。另外毛子吞了咱们那么多土地，我得一一从他们嘴里抠出来。”

    同行是冤家这话在此似乎不成立。

    哪怕权力放这小子眼前，他都不带起身的，除非送到他手里，他还得找个跑腿的传达命令。

    赵传薪笑吟吟的看着蒋健，意有所指说：“我做戏，可不止是给清廷看。”

    蒋健、牛翰章、王荆山和崔凤华都涨了见识。

    “受伤？”阿玛迪斯·米勒提高音量：“我从小便由父亲教会我开枪打猎，练习剑术，长大后更是每日练习体操，如今已经有十年时间，我会受伤？”

    赵忠义、刘宝贵、二肥子、张大全等人看的一乐。

    每当对外开战，人人血勇，所谓的韩边外在面对鹿岗镇保险队的时候，瑟瑟发抖好像耗子见了猫，不是一合之敌便缴械投降。

    这强的怕是有些离谱了吧？

    蒋健闻弦声而知雅意：“大人，在座都是自己人，想来不会外传。”

    赵传薪又说：“你看，鹿岗镇在伦敦奥运会拿奖牌，是上了点手段的，就是我这等手段，米勒先生，你有话说么？”

    “大哥！”

    于是，吱嘎吱嘎附近办公室门全部洞开。

    苗翠花却说：“如今鹿岗镇的女子穿衣靓丽，不再修额，都妖精的很，你可别找错了闭月。”

    刘宝贵曾在他们家吃过一顿饭，觉得这家人的手艺极佳。

    范子亮去开门，门外一群保险队的成员排着队嚷嚷着要来给赵传薪敬酒。

    双方汇合，溜溜达达朝治安所方向走去。

    说完眨眨眼带着俩孩子和瑞秋·克维斯离开了。

    赵传薪笑笑没说话。

    鹿岗镇如今最受欢迎的酒楼名字很奇葩，叫——儿女罗。

    赵传薪的话，先是吸引了阿玛迪斯·米勒的注意力。

    他就是那等但凡他有好感的或者在追求的女人都视为禁脔的男人。

    瑞秋·克维斯知道赵传薪骚话多，可听了这话还是愣了愣。

    赵传薪龇牙笑：“我一天到晚也杀不了几个人，拿枪干啥？”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传薪，慈禧那老鬼已经死了，你还怕啥？当个几把胪滨府知府，快回来得了。”刘宝贵大声嚷嚷道。

    赵忠义鬓角已有斑白，可身体依旧健硕，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蒋健等人惊讶不已。

    当初他给画出了鹿岗镇建设设计图纸。

    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挂在墙上的水墨丹青和油画，以及展览架上的各式瓷器。

    苗翠花惊人的腰臀比，让赵传薪心猿意马。

    他们虽然有的重迭经营同类项目，却出奇的挂着规格、颜色和字体相同的牌匾。

    “回来就不要走了。”

    可在这里，根本没人将清廷放在心上，似乎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随便传。

    从北山的高等大学堂出来向南走，先到江岸，这里砌上了石头护坡，护坡旁是一条石条路，还要防止行人掉落的石头护栏。

    等酒菜上来了，二两黄汤下肚，更是舞舞玄玄眉目翕张。

    因为鹿岗镇的外来者较多，每天都有许多人宴请宾朋。

    苗翠花咯咯的笑，有些人果真致死还是老样子。

    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些人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们还是能感受的到的。

    因为苗翠花望向赵传薪的眼神，哪是姐弟该有的眼神？

    “伱撒谎。”

    幸好没发生冲突，不然这个自视甚高的芝加哥高材生指不定死的多惨呢。

    这些新拓出的地方在赵传薪看来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没见过实物，熟悉是因为都从他脑袋里规划出来的。

    瑞秋·克维斯松口气。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这种事，即便有议论的，都得压低了声音和最亲近的人唠叨两句。

    继续向前，街边是一排排美食铺头，什么烧烤店、烤肉店、火锅店等鳞次栉比。

    “焯，咋在外面瘦成这个逼样？”

    两旁建筑，多半是辣椒红和姜黄色，在冬天里也显得生机盎然。

    崔凤华他们被挤到了一旁，只能眼巴巴看着赵传薪和一群人寒暄周旋。

    可老赵懒的离谱，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什么争权夺利根本不存在。

    我焯，这撩拨女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赵传薪怕不是清朝时期的潘闲邓小驴？

    站岗的警察，居然没认出裹的严实的赵传薪，还是在崔凤华出示介绍信后才得以进入治安所。

    鹿岗镇总归不是个很大的地方，没多久便走到了治安所。

    赵传薪打断他继续说：“现在年纪大了，不爱吹牛逼了。”

    “……”阿玛迪斯·米勒恼火道：“少废话，难道你不敢吗？”

    大厅的中央，还摆放着一架崭新的自行车。

    他乐呵呵的看向阿玛迪斯·米勒：“是谁不重要，不过我听你说亚洲人体质不行？还说鹿岗镇奖牌是用某种手段得来的？”

    这人正是以前鹿岗岭村的猎人高老蔫，如今已经不打猎了，专门在这里巡馆。

    别看刘宝贵成天好像只知道装逼，其实没少给鹿岗镇拉拢投资，属于那种润物细无声类型的管理者。

    倒是瞥了一眼旁边的王荆山，只是王荆山没注意到。

    仿佛他相中的就注定是他的一般。

    这些人似乎没有过多的尊卑概念，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因为权力和利益产生矛盾么？

    然后胳膊肩膀被拍了无数巴掌。

    俯首称臣，就要付出代价。

    目前韩边外是要给鹿岗镇交税的。

    阿玛迪斯·米勒一听，松了一口气，旋即心又提了起来。

    种种原因，导致鹿岗镇高层凝结成一个奇特的利益聚合体。

    赵传薪看了看天色：“我回去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上了。我只要沿着月亮被遮蔽的方向走，肯定能找到家。”

    两个孩子顿时兴奋起来，兴奋到眉开眼笑。

    阿玛迪斯·米勒：“……”

    还邀请人家来鹿岗镇，说是鹿岗镇扶持创业。

    立刻气势汹汹上前：“你是谁？”

    半晌，赵传薪和高老蔫寒暄完，一转头，愕然道：“咦，你咋还在？”

    “看，瘦的脸都变形了……”

    赵传薪想了想：“这……应当是姐弟关系。”

    我可是正经的有妇之夫呀？

    结果，儿女罗在鹿岗镇越做越大。

    于是大赤赤的给人家拍板：“就叫儿女罗。”

    王荆山和牛翰章咋舌：“此处看着比吉-林和长-春府还要繁华。”

    其实赵传薪也挺感慨的。

    他用左臂单臂做引体向上，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蒋健抬头看看，念出了招牌：“鹿岗镇精品店。”

    庄严肃穆的岗亭上，保险队员穿着灰绿两色拼接的棉制服，背着一杆水连珠目不斜视的站着，寒风丝毫无法动摇他挺拔的身形。

    “我……”阿玛迪斯·米勒语塞：“哼。”

    赵传薪眨眨眼：“高叔，低调，低调，这孩子不讲卫生，一角小洋你拿好，不用找。”

    赵宏志和阿福一听这货居然敢跟叔叫板？

    蒋健等人错愕的见赵传薪瞬间被包围。

    譬如叫鹿岗镇酒吧的门前，地上铺了一层经烘烤碳化的实木板子，线条呈几何形。门前有十多个灯杆，上面挂着涂着黑漆的铁艺风灯，白天都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白天就有人喝酒，里面装潢的很考究。

    赵传薪咧嘴：“连我的剑都是镶嵌宝石的，你凭什么决斗啊？”

    此时，房门被敲响。

    啥意思？

    做戏给同-盟会看？

    可如今同-盟会，蹦跶的虽欢，却距离话事人还远哩，不至于吧？

    但赵传薪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明显是点拨蒋健，不让他将今日所见所闻传递给同-盟会。

    待看见二人眉来眼去，口口声声说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却叫人觉得好像淤泥那么不纯洁呢？

    这三个核心元老都如此，下面的人还能怎样？

    “焯，你真聪明，竟然被你看穿了，不愧是芝加哥科学院的高材生。”

    济济一堂。

    左右分布着酒馆和一些文具店之类的小资情调铺头。

    阿玛迪斯·米勒刚比赢了引体向上，却丝毫不开心。

    当初那个跑腿的，叫李光宗的，如今不就去了南方，摇身一变成了一方诸侯？

    见到赵传薪，高老蔫很开心。

    赵宏志忍不住炫耀：“俺叔五年前连菜刀都没提过，却厮杀几十个绺子。俺叔刚用枪，便百步穿杨。俺叔刚提刀，就能游刃有余。俺叔枪棒无双，纵使卢俊义再生也是手下败将。五年时间，俺叔已经天下无敌，就凭你还想跟俺叔决斗，啊……tui！”

    赵宏志：“……”

    比如张大全家开理发店，那二肥子就卖酒，高丽不愿意经营啥也不干，赵忠义则经营服装厂，而不是看什么赚钱，大家一股脑的朝一个高地冲锋陷阵，去拼命的内卷。

    自古叫祖宗“大哥”第一人赵传薪，他，回来了。

    被问及酒楼要取什么名字好，刘宝贵想起不久前读过的一首杜甫的诗——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未及已，儿女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苗翠花见赵传薪要办正事，就拦住了跟屁虫般亦步亦趋的德福和赵宏志，问赵传薪：“你认得回家的路，对吗？”

    向南，朝镇中心方向走，街旁的面包店透出了一股热气，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肉桂豆蔻面包卷散发香甜的气息。

    对，就是这个味，这个举手投足间翻江倒海的味道，让你心服口服，还得好像逗傻子一样逗你。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保险队元老们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有这么一户人家，父亲带着一双儿女创业。

    此言一出，得到众人响应。

    当六人进入办公室，赵忠义扫了一眼，忽然顿住，声音难掩激动：“传薪？”

    赵传薪微微一笑，走到单杠旁，轻轻起跳，单手握住单杠。

    赵传薪却不由分说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让旁人见了，还以为你徇私枉法呢，快收着吧高叔。”

    此时，一个戴袖章的年纪挺大的工作人员三步并两步赶来：“小兔崽子，敢在此随地吐痰，叫你家大人来罚款50个铜板！”

    因为开着门，导致旁边办公室也都听见了这一声“传薪”。

    他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赵传薪是鹿岗镇的绝对中流砥柱，起初大家都靠他出谋划策和带领大家冲锋陷阵。

    以及杜立三等和赵传薪相识已久，如今在鹿岗镇置业购房的外来户……

    “给什么钱，俺就是不能让这馆子埋汰，警告一下赵宏志这崽子，别以为仗着他爹就能胡作非为。”高老蔫哪好意思收赵传薪的钱。

    “你……”阿玛迪斯·米勒气够呛。

    外间传言赵传薪和赵忠义他们闹翻了，高老蔫却是不信的，赵传薪这人，要说他游手好闲是真的，可说他去争权夺利，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他和赵忠义、刘宝贵亲的好像一家人，权力和利益一股脑的往他们两人身上推。

    鹿岗镇分明是个新兴城镇，却偏偏有些古朴的味道。

    赵传薪：“……”

    牙长出来了，勉强撑出了原本的口型，但脸颊还是显得过于瘦削。

    此言既出，蒋健、牛翰章、王荆山和崔凤华都惊。

    蒋健、王荆山和牛翰章好奇打量。

    蒋健：“……”

    他们也有共同的产业，比如煤矿，比如林业等等，目前把持在核心人物手中，保险队的中层管理者也有股份，还空出了一部分作为保险队的额外的抚恤和奖励。

    赵传薪如同从前那样，变戏法的随手一捞，手里便出现个酒坛子。

    直拔了五十个，赵传薪轻盈落地，脸不红气不喘，手臂也不会抖，除了左手因血液倒流泛白外好像没事人一样。

    他不抽烟，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说：“慈禧一死，载沣和载涛的手腕差了岂止一筹，我看清廷气数已尽。徐世昌与我等倒算是亲近，吉-林巡抚陈昭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需要用兵，你尽管开口。咱们保险队，怎地也比你新建的灰斧军要强。咱们也不必再顾忌清廷去做戏。”

    蒋健心里一突。

    “我年轻那会儿，能一口气拔十万个引体向上。”赵传薪笑着说。

    二肥子眨眨眼：“几个菜，怎么竟说醉话？”

    谁不知道赵传薪一喝就醉？

    众人哄笑，都等着看赵传薪拱桌子底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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