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颜瞳孔骤缩，紧随其后的，便是响彻四野的喊杀声。

借助着远处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光，严颜隐约看清，那漫山遍野，尽是汉军！

“怎么可能？”

“汉军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他一脸震惊，看着战船上，仍旧密密麻麻的人影，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此时从山上包围而来的，是沙摩柯的五溪蛮，以及金奇的山越精兵。

这些常年居于深山的士卒，即使是在夜间，于山间穿行，也如履平地。

另外在江岸两侧，一侧是朱桓的荡寇军，另一侧则是刘备亲自率领的定安军剩余精锐，以及陈到、廖化所率近卫营的精锐。

除此之外！

江上，一艘艘战舰再不似之前那般沉寂。

灯火通明间，是甘宁的锦帆军和陈武的勇烈军，他们一部分朝江州驶去，另一部分，则彻底堵住了岸边，那最后一丝，有可能让严颜逃生的通路。

至此，包围彻底形成！

严颜张开的嘴，久久未能合拢。

因为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登船的汉军，只不过是一个个稻草人，以及锦帆、勇烈两支水军的士兵罢了。

严颜的脸上冷汗涔涔，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是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不过他很快收拾了心情，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突围，毕竟城内还有孟达，江州城当是稳如泰山，只要他能突围出去，那么这一战，他就没有输！

“传令各部，随我突围！”

最终，严颜将视线，投向了身后的五溪蛮和山越兵。

然而，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张绣却也做好了布置。

张绣早在刚才，就发现了严颜想要突围。

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他不会让严颜就这么轻易离去，只见严颜大军阵脚移动之际，张绣大吼一声。

“射！”

顿时，几千支利箭齐齐射出，如同一场倾盆暴雨般，将严颜一方的军队，笼罩在其中。

一瞬间，惨叫声不断传出，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大地。

不少士兵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直接就死在了利箭之下。

变阵之时，也就是防备最弱之时，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是严颜亲自断后，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溃败之势。

到那时，别说逃跑了，不被自己人踩死，就算不错的了。

作为益州名将，严颜当然知晓。

“亲卫队，随我断后！”

严颜暴喝一声，一边继续指挥军队撤退，一边纵马来到后方，率人断后。

见到目的达成，张绣嘴角微扬，同样策马而出。

“严颜，当日没有尽兴，今日可敢一战！”

长枪挥舞，张绣直奔严颜而去。

此时两人本就相距不远，严颜也看到了张绣，顿时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但有过上一次的交手，严颜自问不输给张绣，若能击杀张绣，对己方士气绝对是一大加持。

因此，严颜也未胆怯，朗声应道：“有何不敢！”

言罢，同样策马迎来。

铛！——

双骑撞在了一起，张绣长枪上传来的巨力让严颜虎口一痛，和上一次交锋相比，这一击张绣施展的是纯粹的力量，而非当初的轻灵，让严颜吃了一个暗亏。

不由得，严颜闷哼一声，险些握不住刀。

他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保留！

两人交锋数合，严颜越战越惊，眼前的张绣，和当日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实际上，是因为严颜忘记了。

当时交锋，只有他们两人，那是斗将。

可现在，严颜全军深陷重围，他不仅要抵挡张绣，还要操心麾下士兵的突围，精神高度紧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身武艺，十成能够发挥出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加上张绣一上来换了一种打法，让他颇为不适，这次令严颜产生了怀疑，以为当初是张绣藏拙。

实际上，只不过是自己发挥不济，破绽频出罢了。

又战了数合，严颜体力渐渐不济。

“糟糕，不能再拖了。”

严颜暗暗感叹，自己的体力终归还是太差了，不如张绣这种正当壮年的骁果悍将。

他心中清楚，想要突围，必须尽快斩杀张绣，可眼下却不是什么好机会。

并且张绣越战越勇，招招直奔要害。

严颜心里越来越着急，可偏偏没有机会，这让他心中郁闷至极，又与张绣交锋数合，严颜再次被逼开。

张绣并未急着出手，像狼一样，紧盯着严颜的动静。

当严颜一脱离交锋圈，张绣动了，一枪挥出，势如奔雷，直取严颜。

严颜心中一凛，当即挥刀阻挡。

铛！——

枪刀交击，严颜虎口一痛，长刀差点从手中脱手而出。

他连忙稳住，可就在他稳住的一瞬间，张绣长枪已然再度袭来。

严颜连忙侧身躲避，但还是被擦中了肩胛。

顿时，皮肉翻飞，鲜血溅出。

也正是这一枪，将严颜击落下马，随后张绣的枪尖落在了严颜的喉咙处。

严颜喉结滚动，双眼一闭。

“你赢了，杀了我吧。”

事已至此，他也只求一死了之。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冰冷的枪尖，而是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拉起。

睁开眼，严颜诧异地看向张绣。

张绣一指周围，那些仍在逃跑，却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益州乱军。

“老将军，死并不难，但你想一想，你死之后，你的这些兵。”

“他们呢？”

“他们怎么办，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还那么年轻，在家中，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正在等待。”

顿了顿，张绣正色道：“我知老将军是忠义之士，但是忠不能愚忠，舍生有时并不能取义。”

“平心而论，刘璋可值得老将军效力？这些将士们，可值得老将军守护？”

说着张绣的目光，还看向了严颜手中宝刀，以及胯下的战马。

严颜脸颊抽动了数下。

“唉！”

片刻后，严颜神情坚毅，朗声道：“这一败，老夫心服口服！”

“老夫愿降，还请将军不要为难这些将士。”

张绣大喜，当即答应了下来。

而在严颜选择了投降后，汉军也停止了进攻，益州军则成片成片放下了武器，

没有想象中的悲怆，这些投降的士兵，脸上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不止是对生的庆幸，更多是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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